两人一左一右守在灵前,何朵伸手抚摸着父亲的棺材,想象着此刻父亲睡在里面的样子,他的意识应该能感知的到吧!但如果真是如此,爸的心情会是如何呢?
“吃饭了啊!”院里头一声吆喝,何文立刻端起父亲灵前供桌上的旧碗跑了出去,直奔煮面条的大灶。
“先紧灵前的饭挑!”已经拿着碗等在一边的宾客们一边说着一边让道,厨娘麻利地挑出一小份面条到碗里,何文再拿着碗跑到屋里熬卤汤的厨房,往碗里浇上了小半勺卤汤。
“豆腐去掉了吧?”何朵早早等在灵前,待姐姐端过来饭后立刻问道。
“去了。”何文说着,把碗放在供桌上,冲父亲的棺材喊道:“爸,吃饭了!”
这时长辈三婶也过来溜达了一圈,顺路监督下小辈们的操作是否得当,叮嘱道:“每次少舀一点,前几天都是面条馒头,没什么好吃的。最后一天都是大鱼大肉,你爸爱吃这些,到时候这些多弄点。不然现在弄太多了的话,后面就装不上了。”
所谓的装不上,指的是供桌旁边的陶瓷罐子。从何胜军去世后的第一天第一顿饭开始,每顿饭都要先用碗盛上一点,供在逝者灵前,示意和家人一起吃饭。等到下一顿饭做好的时候,把上一顿恭过的吃食倒进供桌脚边的小陶罐里,拿着空碗再去盛新一顿的饭。如此一直持续到逝者下葬,最后由女儿们往罐子里放进去八块八的零钱,再用麻纸把陶罐封住,把红色的新筷子插在麻纸中央,连同罐子一起随棺材埋进墓里。让逝者带着吃食上路,不会成为饿死鬼。
“要哭哩,说完吃饭就要大哭一阵子,你不哭你爸听不到你们喊他吃饭,就饿着了!一天三顿饭,每顿饭都要哭!”姑姑何胜果看着何文何朵不温不火地操办完流程却没哭嚎,不满地说了几句。看到何文何朵并不正面搭理,脸一黑,索性自己跪下来“熄火的哥哥”大哭了一阵。
第二天前来吊唁和帮忙的人比头一日多了不少,院里越发热闹了起来。非亲戚的村民会在灵前默默上柱香,哀叹一声,继而去忙别的事情。沾亲带故的亲戚不论亲疏远近则都需要涕泪横流几下,末了擤把鼻涕挥洒到地上,由亲戚拉着去隔壁屋里叙旧。
真正的伤心全都集中在面朝灵前的那一瞬,过后则是人与人之间许久未见的热切寒暄。
待到下午时分,瞿秋生开车带着儿子小临从虞市风尘仆仆赶来。何文带着二人上香烧纸,而后小轩和小临便混在了一起,瞿秋生则跟着三叔和何平忙起了男人的体力活。
“所以说,什么离婚不离婚,慎重吧!不要冲动。”看着瞿秋生每过十几分钟就折回屋子里关心老婆长短,何朵淡然说道。
何文叹口气,欲言又止。
何朵接着说道:“虽然和一个并不成功的配偶生活在一起,平日磕磕绊绊心塞的事儿太多。但是真正遇到大事大坎了,丈夫就是你最坚实的依靠。在医院的时候,咱都忙着照顾爸,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时还能嘱托姐夫。如今爸没了,你不管多难,他至少在身边照顾着你。还有诗诗、燕燕,她们进进出出、任何小事大事,都能指望自己的老公。饿了、冷了、身体不舒服了,都有最亲近的人看着,第一时间照顾着。”
“反观我,过年回家一千五百公里的路,没有另一半一起开,硬是在老乡群里喊了半个多月,几番评估后才凑到一个可以安全搭伴的同乡;在医院里忙的焦头烂额时,也没有另一半给我主意;这几日守在爸的灵前,饿了渴了冷了,也只有你问一声……事业有成算什么用?赚的比别人多那么一点有什么用?还不是一个孤魂野鬼?平日里岁月静好倒也没什么,可一旦遇上大事,就特别孤独无助。尤其在咱们这里,想说什么做什么,没个男人,你都没有机会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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