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还不是老样子?厕所里人挤人,卖部那边一个人都没迎…人家根本就不过去瞧!”副驾声地骂了一声。
司机脸上没有任何的意外之色:“这不挺正常的嘛,这年头讲究个财不外露,出来的人里面十个有九个都是把钱缝在衣角或者内裤里,好像手里面只要捏着一块钱就要被抢似的……”
“再了如今大伙兜里本来就没几个钱,能为了便宜一块五,走上个五六百米上咱们这种老爷车的人,那就更没几个钱了……你让他们主动去逛加水站里的卖部,可能么?”
副驾叹了口气:“奶奶个熊的,这可咋整啊……申老大那边可是压了任务的,要是完不成……以后咱们别想着在火车站那边揽客不,往济南、泰安、聊城这几条路上的加水站,也别想着停了。”
司机闻言,眼皮子忍不住跳了跳。
………………
所谓猫有猫道,蛇有蛇窝,不管在什么时候,出来讨生活总归避免不了一些因果,也躲不掉一些制约。
虽然当下国内的运力奇缺,但像长头解放这种产自六十年代的老爷车,按规定是不能载客跑中长途的。
事实上,也没有客运公司愿意让这种随时都会趴窝的老爷车挂靠,这辆车也没有运营执照——用后世的法,这是一辆黑车。
万幸的是,由于这两年外出打工的人越来越多,运力吃紧下,有些事情往往都是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故而,靠着比正规客车便宜2-5块钱的车票,以及这位集数位角色为一身的副驾在火车站门口孜孜不倦地揽客,这两年下来,日子倒也有起色——所谓车上挣钱车上花,再攒个一两年,他俩就能换一台新的客车,到时候再上一个运营执照,就用不着整这么战战兢兢的了。
但问题是,在你没有换车之前,一切还是得按着规矩来——虽然相关部门目前并没有大力整顿的意思,但在其它方面,对于那些随时能拿捏你的人,该孝敬的还是得孝敬,该装孙子的还是得装孙子。
比如……那位申老大。
那位申老大并不是相关部门的官身,也不在他们随时都需要打点的客运公司上班;他其实就是个火车站负责维持秩序的治安队长而已。
只不过,这个三十多岁的治安队长有点不太一样……这人特别会来事,跟同僚的关系特别好,话也特别管用。
而很不幸,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像他们这种没办法停在客运站的黑车,要想揽客活下去,就最好不要得罪这种可以随时把他们轰走的治安员。
但更重要的是,这位申老大跟济南、泰安、聊城这几条路上的加水站老板,是穿一条裤子的——他们都是邻村老乡,都是来自临邑县双林村这一片。
要知道,像他们这种车况已经接近报废的老爷车,最怕半路上出问题,因此每隔个百八十里检修一下发动机乃是正常操作——事实上,不只是他们,如今德州这边绝大部分的黑车,都是车况严重老化的临报废车。
但好死不死的是,这年头加水站和维修点都是一体的,加水站就是客车维修点,如果这一路上的加水站都不让他们进的话,除非你以后别跑这条线,否则开上个两三百公里,你的老爷车保准报废!
想想看,最重要的揽客和维修都被人家拿捏着,你敢不听那位申老大的话?
就算人家的要求再古怪,看起来再不可思议,像他们这种需要仰人鼻息的黑车司机,伱也得照做!
………………
想起申老大那个古怪无比的命令,司机带着浓浓的不解:“老赵,你平日里就在火车站门口晃荡,看,这申老大到底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强压着咱们这些司机卖那些玩意……我可是听了,为了这事,申老大明里暗里可是得罪了不少人,顺带着连好些加水站的老板都有些不高兴……这不是在犯众怒么!”
副驾驶耸了耸肩:“据是申老大的老爷子被人动,逼着他应承了这事……其实申老大一开始是不乐意的,毕竟这事有些得罪人,而且吃力不讨好,但后来……”
着,副驾驶脸上的表情开始古怪了起来:“你当时是没看到,那位快六十的老爷子操着没装火药的三眼铳撵着申老大打的场景……旁边还堵着一群人,据全是申老大的亲戚……就连火车站的领导来了也被拦在了外面干瞪眼,愣是没一个敢发话的……当时申老大都快哭了,就差当场跪下来向老爷子求饶了!”
稍微勾勒了一下现场画面,司机的眼角忍不住跳了跳。
从解放战争一路走过来,中间经历了种种不能言述的事件,他们这这些饶父辈可谓是彪悍无比,教训起自己的子女来也是一个赛一个的狠,别拿这三眼铳追着打了,脾气上来了,他敢给三眼铳里上上火药,连带着劝架的人一起突突了信不?
而且齐鲁这边的人纵有千般毛病,但有一条你不得不服——这边人眼下对于“孝”字看的比还重。
在这个年头,哪怕你杀人放火也未必会有人你,但你要身上顶着个“不孝”的名声,吐沫星子直接能把你淹死,就连街头的混混都会嫌弃地朝你吐两口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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