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域名: ,
明明是冬日,山上起清风,却又桃花纷飞。
陆景抬手从风中摘下一片桃花,只觉得那桃花上流转的气息有些熟悉,浓厚而又神妙。
「十一先生?」
陆景想起这气息的来由,心中有些惊讶起来。
早在修身塔时,不苟言笑,整日陪在观棋先生身旁的十一先生最为神秘。
那时刚开始修行的陆景就已经能够察觉到十一先生身上那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距离与十一先生分别已经有将近两年时间。
时隔二载,陆景今天在真武山上查知到十一先生的气息,心中不免有些欣喜。
他朝前走出几步,又皱起眉头,只因真武山上十一先生的气息只在这些纷飞的桃花中。
而远处那桃花来源之地,却有另一股深邃不可言的气魄正徐徐流转,令陆景看不真切。
钧天大天王冉悼自烟尘中走出,面色苍白,身上的雷霆气血也收敛许多,明显已经受了不轻的伤。
一旁的补天大将军沉默。
二人隔着遥远的距离对视一眼,神色却越发平静,并没有丝毫不悦,反而朝着那一片桃花林行礼,又朝着真武山主与陆景行礼,转身踏云而去。
养鹿道人静若寒蝉,不敢多说。
真武山主叹了一口气,忽然转身对陆景说道:「那桃花林中是书楼的故人,
陆景先生如果愿意,倒是可以进去与他一叙。」
陆景心中越发好奇起来。
他踏入桃花林中。
山中桃树交织错落,开出桃花无数,
陆景穿花寻路,直入这桃林深处。
花深里,红露湿人衣,陆景弹去身上的露水,又穿过一条花林小径,便看到远处几块错落的石头上,盘膝坐着一个人影。
陆景近前去,却见那人穿着一身儒袍,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盘膝而坐,手中还拿着一本孝经。
「且来坐。」
听到陆景前来,那人抬起头来,朝着陆景一笑,又指了指身旁另一块石头。
陆景仔细看去,那人颇为年轻,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意,一双透彻明亮的双眸极为漆黑,头发以木簪束起,面容清秀,脸如桃杏,姿态娴雅,身姿孤瘦雪霜,
却是一位好少年。
「竟然这般年轻?」
陆景有些好奇,他上前去向那人行礼。
那人放下手中孝经,也走下那一块石头向他回礼。
「我听说太玄京中的书楼已经不在了,你在远山道的太华山上又建起了一座新的书楼?楼中有谁?」二人入座,那少年开口询问,语气中竟然带着几分希冀。
陆景坦白说道:「现在楼中并无多少人,算是楼中弟子的,不过只有二三人,一匹马罢了。」
那少年期待的神色暗淡下来,问道:「陈长青、桃天、高二十四、周无冷、
元冢—.—他们都去了何处?」
陆景越发惊讶起来,回答道:「九先生陈长青自观棋先生死后,不知去了何处。」
「二先生高二十四还在北秦不曾回来,十一先生桃天———--也不知去向,六先生元冢原本还在西域,有人说他已经回了大伏,就在河东道,我却不曾见过他。」
「七先生周无冷—·已经逝去,仔细想来已然三年了。」
「七先生死了?」那少年面色一滞,神色越发暗淡,眼神中那深邃的光辉都变淡了几分。
他怅然若失,喃喃说道:「九年前,他还曾经来看过我,那时他已经老朽,
可他还生着我的气,只给我带了一壶酒,不曾与我多说什么。
匆匆九年,他却已经死了,我甚至不知道他已经死了。」
陆景默默听着,直至几息时间过去,他才询问道:「不知前辈名讳?可与我书楼有旧?」
那人并不回答,反而身躯微微前探,询问陆景:「你可有好酒?」
陆景翻掌之间拿出一瓶养鹿酒来。
那人连连摆手,道:「不喝这酒,真武山上唯独不缺的就是养鹿道人的养鹿酒,我喝了许多年,喝尽了许多瓶,实在是不想再喝了。”
陆景再度反掌,手中却多了一瓶得自北川道的青莲酒。
青莲酒乃是酒中佳品,独产自北川道,以粮食酿制,又以青莲入酒,风味独佳。
哪怕是北川道都少而又少,尤其是这一两年,天下遭劫,粮食减产,各种美酒也相应减产,便是这一瓶酒都是陆景自北川道祁生河龙王手中得来。
那龙王如今就在太华山上参演典籍,所以陆景才能得此美酒。
「是北川道的青莲酒?」那少年看到酒坛,闻到极为稀薄的酒味,就已经知晓这酒来自何处,眼中直露出光芒。
陆景揭开坛封,又拿出两个杯盏,倒出两杯青莲酒,递给那少年。
那少年竟然从陆景手中拿过两杯美酒,一手一个杯子,连喝两口,就将这酒喝尽了。
陆景索性不喝了,只为他倒酒。
那少年接连喝了好几杯,大约又觉得酒杯不过瘾,就从陆景手上拿过那酒坛子,畅饮一番,直喝尽了这一坛青莲酒。
「我原本是极不爱喝酒的。」
那人喝完了陆景的好酒,只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叹气道:「只是这山中的光阴实在无聊,若不喝醉,时光便越发难熬了,太阳朝升暮落,这一个个白天,
我实在是熬不到晚上,又熬不到明月落下,太阳升起——..」
「没成想连喝了许多年的酒,却喝成了一个酒鬼,执剑先生莫要见怪,更莫要笑话我。」
陆景盘膝坐在石头上,只是摇头又说道:「我那里还有许多好酒,等我回了太华山,就遣人送过来。」
那少年越发开心了,又因为喝了很多酒,白皙清秀的面容上挂起几分绯红,
嘴角的笑容却越来越盛,点头说道:「你是观棋先生的弟子?我只在这真武山上见过观棋先生一面,那时他游历天下山河,还不曾掌管书楼。
桃天当时也还在这桃花林中,鲜少回去书楼,就因为他来了这桃林一趟,勾走了桃天的心,桃天就再不回桃林了,反而终日待在书楼里,陪在观棋先生身旁。」
他话语至此,略有沉默,又感叹说道:「太玄京中颇为无趣,观棋先生这样的人物应当归于山川河流,归于人间山水,却不该被困在书楼中。
如今倒好,他已经死了,总好过肩头担着那般沉重的担子,也许他的魂灵正游走于四方,看天下的河山。」
陆景摇头:「天下残破,山河多有灾祸,观棋先生如果看到了今日的山水,
恐怕又不得安息了。」
那少年笑着摇头:「我已久不曾看过天下,久不曾看过人间,也不知道人间成了什么样子。」
陆景听到少年这番话,忽然心有所悟·—·
典籍中不曾记载,可他却从许多人的只言片语中得知,这真武山下镇压着一尊盖世的魔头。
这尊魔头入了魔,为祸人间—-夫子亲自将他镇压在真武山下。
想来这少年,便是那一尊魔头了。
只是令陆景有些意外的是,这魔头竟然与书楼有旧,还知道各位先生的名讳,十一先生似乎出自这一片桃林,七先生老朽之年甚至专程前来看过他。
可眼前此人却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名讳,陆景也就并不多问。
「你身上那三本中正要录,可否让我看看?」
那少年见陆景沉默,又主动开口,竟然是索要陆景身上的中正要录。
「前辈又如何知道我元神中藏着三本中正要录?」
中正要录十分珍贵,陆景猜到了眼前这少年的身份,心中自然多了些警惕,
并没有贸然将那三本典籍拿出来,反而好奇询问。
那少年洒脱一笑,道:「因为这中正要录是我写的,三本孤卷上都残留着我的笔墨气息,你踏入桃山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察觉,自然知道。」
直至此刻,陆景眼神里始终隐藏的很好的惊讶之色再也藏不住了。
「中正要录是前辈所撰写?」陆景诚心发问。
那少年得意洋洋的点头,道:「我之所以撰写这中正要录,是想要隐晦的告知姜白石这人间的秘密,只是姜白石醉心权术,不愿意习武炼神,明明看了中正要录,也领会了其中的隐晦所指,却故作痴傻,实在令我失望。
再后来,有一位名叫陆重山的少年书生,也曾上过真武山,那时他颇为落魄,一身狼狈,行囊中就有这中正要录,可他却只当这中正要录不过只是《中正》的注解,不曾细细参读。
我极为失望,夜里还扮作了鬼怪,想要吓他一下。
可这陆重山不知何故心已经死了,就算是鬼怪当前,他也丝毫不惧,只是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今日你前来真武山,才令我喜出望外。’
广告位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