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行业内部都有自己的派系,若是没有,那才是真的千奇百怪。
在座的人心里都清楚,罗廷锐能以后起之秀的身份压过翟老,真的不奇怪,
而且这种压制,并不是一时的,人家后头,是真有接班人。
中午休会时,郑华端看盒饭,吃得有些无精打采,下午还得继续宣讲,依旧是他和薛亮亮,两位老师精神疲惫了,不可能一直持续输出,只能由他们来代劳。
翟老将自己饭盒里的一个鸡腿夹给自己的弟子,笑道:
「心胸放开阔点,以后的建设事业很宏伟广阔,不仅容得下你和他,更能容下千千万万个你和他。」
「老师,我没想这么多,我只是觉得给你丢人了。」
「丢什么人,老师就没想争过,那位也没这个意思,输赢这东西,只是外人嚼舌根子用的,没什么意义。」
另一边,谭文彬左手拿筷子吃饭右手拿笔继续整理着记录,林书友发完盒饭后,终于能坐下来歇一歇。
薛亮亮这时走了过来,把他们俩都叫起。
罗廷锐端着盒饭,在李追远身边坐下。
「有什么感想?」
「老师,很有收获,很受启发。」
「嗯。」罗廷锐满意地点点头,「大工程的技术难度往往不是摆在第一位,
民生、安全、后续影响等方面,也都是重中之重,外行人容易犯反专业论的错误,我们内行人容易犯唯专业论的错误。」
「是,我记下了。」
薛亮亮领着林书友和谭文彬,去和其他人打招呼认识,有些事儿老师不合适做,只能由他来代劳。
要不然,真就纯做记录员和倒水,那可不叫锻炼。
下午的会议,争吵少了很多,进入了一种快节奏,而且到黄昏时,直接散会,没有再熬夜。
三天后,还有一个大会,出席的人很多,身份也很不一般,要做正式报告,
大家一致推举报告由罗廷锐来做。
罗廷锐请客,不仅有自己的四个学生,还邀请了翟老带着他的学生一起,选了一家当地老字号吃火锅。
饭后,众人还一起在鬼街随意逛了逛。
逛到一间扇子铺时,见扇面精致、做工考究,罗廷锐就提议给孩子们都买上一把,纯当纪念。
只是看中的那款扇子,数目不够满足所有人,罗廷锐就只给翟老的学生买了,请店主刻上他们各自的姓氏,预祝他们前程似锦。
翟老没拒绝,让他们收下,等到下面经过一间玉石铺时,翟老给罗廷锐的学生们一人买了一件玉坠,并亲自给他们挂上,祝他们君子如玉。
玉不是什么好料子,算上加工费也不贵,要真是那种名贵或者高价格的,就算翟老愿意送,孩子们也不敢收。
没打算全部逛完,大家准备回去了。
李追远让林书友陪着大家先行回招待所,他则和谭文彬脱离了大部队。
夜市的喧嚣临近结束,鬼街上一半铺面已经关门,余下的一半正在准备关门。
李追远没沿着鬼街往上走,而是向下。
那两个乱童来丰都的原因并没有太大价值,他们是根据「线索」,来剪除被邪崇附身的翟老,站在他们的视角,这是在为民除害。
走看走看,谭文彬笑了。
李追远一开始没问他为什么笑,又往下走了一段距离后,李追远最终还是开口问道:
「彬哥,你在笑什么?」
「阿友白天跟我说起昨晚的事儿,他问我小远哥为什么不愿意去帮一下那个店老板。
我说,如果小远哥这么轻易地就帮了,那你一开始吃的那些苦,不就白费了?」
李追远:「呵呵。」
谭文彬:「小远哥,你这种很勉强地配合我,好有趣。」
李追远:「我在努力。」
谭文彬:「能感受到,而且,确实完成了。」
李追远停下脚步,因为到最下方的码头了,一座很宽的大码头。
上次离开丰都时,李追远就是自这里坐的船。
此刻,站在台阶上,眺望远处的河面,那里也有几艘船正在行驶。
恍惚间,似有一艘船的船尾处,也站着一个少年。
曾经离去中的自己,往回眺望,看到已经再次回到丰都的自己。
李追远不信这种宿命纠葛感,但不得不承认,它真的很符合意境。
码头上只有运货运人的,没有游船,谭文彬找了艘小船,与船老板交流谈好价格,让他开船载着他们在河面上逛一逛。
发动机轰鸣,冒着黑烟,有些呛人。
李追远蹲在船尾,目光看着下方的河面。
百鬼夜行上丰都,走的,应该就是水路。
想要调包,等人家上岸后明显不现实,最好还是在人家上岸之前。
谭文彬与船老板聊着天,船老板说,昨晚这儿夜里又起了大雾,以前这儿不是不会起雾,但一来没那么大,二来时间没那么长,近半年来,这种大雾发生得是越来越频繁。
「噗通!」
船老板:「我去停船,你快去看看是不是你侄子!」
谭文彬马上跑到船尾去,这里果然不见了小远哥的身影,谭文彬舔了舔舌头,喊道:
「还在呢,没事,继续开。」
李追远跳下了河。
以往这时候,少年都喜欢趴在润生背上,因为润生的水性更好,但放在正常人里头,李追远现在的水性已经无比拔尖。
虽没练武,但《秦氏观蛟法》的吐纳他早已掌握,入水后,很快就适应过来。
身形缓缓下沉,最后触底,扬起些许泥泞。
转身,先朝向码头方向,再根据鬼街那条线的指引1,对自己现在的位置进行调整。
水下的环境很复杂,很容易让人丢失方位感,好在这些对少年来说,都不是问题。
确定好了位置后,李追远向外前进。
渐渐的,他感知到身前出现了明显不同于周围的阻滞感。
少年掌心在上面摸索,很快就掌握到其韵律,随即手臂一扬,撕开了一道无形的口子。
走进去后,发现这里矗立着两根高耸的柱子,一条条锁链自柱子上蔓延下来,在河底铺上了厚厚一层。
放在地上,这些锁链应该是用来系牲口或奴隶的,可在这里,应该是拿来系鬼的。
一张张黑色的石椅石桌排列在两侧,上面空无一人,异常光滑,是鬼坐久了导致的,颜色则是被鬼气深深浸染。
现在,还不到时候,等这里真正热闹时,李追远可以想象,两侧肯定坐满了威严的阴差,一队队前来朝拜的各地鬼魂,在这儿「下轿」,等待批准上岸,通过鬼街,进入鬼门,从而去往真正意义上的鄯都。
这里,好像没什么问题。
挂在腰间衣服上的玉坠,在此时脱落,缓缓荡下去,落于地上一众锁之中。
李追远弯下腰,拨开锁,打算将其捡回。
可明明已经拨开一层了,依旧没能见到那枚玉坠,且越是往下拨,就越是能发现锁的触感有些不同,隐隐有些发热。
这下,找玉坠的念头淡了,少年开始专注「挖掘」。
先前只以为铺了一层,事实是,它真的深不见底。
因为李追远先前是根据柱子上延伸下来的锁链条数进行推算的,可实际上,
应该还有不知多少年岁以来,断裂后被丢置于此的锁。
很可能,自己脚下,其实就是一个完全由锁填充的深坑。
玉坠从夹缝中一路落下去,光靠自己,大概率是找不回了,除非让润生哥下来强行开挖。
确实是越下面的锁越热,这会儿已经有些烫手,但李追远还是打算放弃,
先浮上去换气吧。
双腿一蹬,打算就此离开水面。
可少年身体刚向上浮起,下方只是被挖出一个小凹槽的锁堆,中间部分开始快速凹陷滑落。
当少年低头向下看去时,看见了锁下方,深埋着的一座双面佛像。
一面法相庄严,金刚怒目;一面面容悲怆,慈悲普渡。
这是菩萨。
他坐在这里,藏在这里,等在这里。
一时间,李追远的念头彻底通达,
当刀被挥舞时,刀很难区分,到底是自己的主动,还是有人握着刀柄进行驱使。
但现在,少年已经发现,当自己生出要以调包的方式进入鬼门时,菩萨,就已经在起点处,候着了。
李追远:
「原来,你是想,跟着我,进鬼门!」
「黄酒,管够,本来想买二锅头的,但觉得你应该喝不惯,路上买的熟菜味道不错,我一边开车一边吃,结果不小心吃完了,但没事,还剩下一大包榨菜,
咱们将就着榨菜配酒。」
赵毅先自己喝了一口,然后给对面地上倒了一口,再捡几根榨菜丝入口,嚼得嘎嘣脆。
这儿,是那日三根香的发生地,也是墓主人的墓穴上方。
赵毅按照李追远的要求,折返来到这里,找他那素昧平生的发小,联络一下感情。
酒过三巡,榨过五味。
赵毅吸了吸鼻子,假装自己喝得很醉了,说道:
「哥们儿,夜里风大,冷得我直哆嗦,你下面应该暖和,来,我跟你挤挤。」
说完,赵毅就抄起身边的黄河铲,对着盗洞位置,开挖。
挖着挖着,就挖开了。
虽然挖个盗洞对赵毅而言,不算难事,但能挖得这么快,却真不是他的功劳。
因为那日亲眼目睹封印后被彻底回填夯实的盗洞下方竟然已经空了。
这意味着,这段时日,一直有人自下方,在向上耸动,企图再次出来。
正常来说,这是不可能的事,因为下封印的可是菩萨,你要说百年后封印破损出现了异动,那还能理解,可谁敢相信,菩萨的封印,只能顶几天?
「哎哟看来哥们儿你也是想见我的,怕我一个人挖辛苦,你也搭了好多把手。」
赵毅深吸一口气,姓李的只让他回来,其余的告诉他随意,可他来都来了,
总不可能一直傻乎乎地在外头坐着,又不是真跑过来野炊露营的。
摒弃杂念,赵毅还是钻入了盗洞,像是个蚯蚓,一段一段地向里滑。
估摸着向下滑了挺长一段距离了,竟然在下面看到了光亮。
现如今,很多名墓都被当作景点开发了出来,去参观这些景点时,可以看见历代盗墓人的技术比拼。
有的盗墓者盗洞挖得很偏,有的盗墓者能直接给你挖到主墓室棺上方,下来就能和墓主人贴面互动。
这个盗洞,原本就是墓主人自己钻出来的,自然正好在主墓室上头。
当赵毅探出脑袋时,本该被无数条锁链捆缚封印在里面的墓主人,却坐在一张石桌前,桌上摆着四套酒具,除了他之外,还有三道分别为红、白、黑的人影,坐在那里。
这,哪里还有半点被封印着的样子?
墓主人抬起头,与上方的赵毅对视,
赵毅看见墓主人眼角,流下两行清泪,嘴唇动起,无声说话,通过唇语,赵毅「听」出来他说的是:
「快走.—.—快跑—..—快逃!」
陡峭斜坡下的帐篷里,梁艳和梁丽正在玩飞刀,靶子是特意雕刻出来的等比例缩小的人,虽未上色,但依旧能瞧出是赵毅的神态。
梁丽以指尖弹出一颗石子,再由石子击发出摆在地上的飞刀,飞刀飞出,正中「赵毅」那处要害部位。
梁艳:「这里不能扎。」
梁丽:「反正是假人。」
梁艳:「我收起来,等他回来拿给他看,告诉他是你扎的,到时候你要用时,就用不动了。」
梁丽:「你男人可真脆弱。」
梁艳:「嗯,对,是我男人。」
梁丽:「你怎么不反弹回来?」
梁艳:「我接受。」
梁丽:「不要脸。」
梁艳指尖一弹,石子儿飞出,击中飞刀后,飞刀射出,将梁丽扎在「赵毅」那个位置上的飞刀弹出帐篷。
梁丽瞪了一眼自己姐姐,起身去帐篷外捡那弹出去的飞刀。
不一会儿,梁丽的声音自帐篷外传来:
「姐,出事了。」
梁艳掀开帐篷走出。
她们的帐篷,正对着阴萌的坟头。
可就在悄无声息间,阴萌的坟却大面积凹陷下去,按理说,这不该发生,因为坟头四周有那少年布置下的阵法。
一团团黑雾,自坟内溢出,阵法虽没能阻止坟头凹陷,却将这些黑气阻挡在了里面。
梁丽:「姐,她下葬时,还是活的吧?」
梁艳:「是活的。」
梁丽:「活人—————也能诈尸么?」
梁艳:「你该考虑的是,如何跟那位解释,我们只顾着在里头玩游戏,没把人给看好,出了问题。」
「刷!」
一只手,从凹陷的坟地里探出,这只手的指甲格外得长,漆黑如墨。
且在其出现的瞬间,阵法就被撕裂炸开,恐怖的鬼气开始肆意宣泄。
强大的鬼瘴在顷刻间形成,将梁家姐妹在内的一大块区域完全包裹。
梁丽:
「姐,我觉得该考虑的是,我们还有命回去解释么?」
前两天有点透支了,今儿个字少一点,缓一哈,抱紧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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