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总是很容易忽略身边人的感受,觉得他们的事情无关紧要。但周围的人都是我们必须肩负的责任,在与一个人打交道的同时,就要意识到,你在与一堆麻烦打交道,而你没法甩开它们。”
“是吗?”
“我们从未认识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邓布利多十指交叉,放在他老年人鼓胀松软的肚皮上,身体放松地后仰,像是蜷缩在沙发里的猫,“你如何对待他人,就是在如何对待自己。” “有点道理,教授。”
“终有一日,所有人都会离我们而去,但还有一个自己,永远陪着你。到那时候,你就会从自己身上,看到曾经相识的人们的影子。”
林德装作受教的样子,感激地点点头。
邓布利多脸上的笑意消散了。他严肃起来,询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一个女孩要死了。她是因我而死。”林德轻轻抖腿,用手托着腮,无名指轻轻挠着嘴唇,“我很欣赏的女孩,我救过她一次,但我没法救她第二次。”
“有没有让她活下来的办法?”
不论是邓布利多还是米莉森,他们第一时间关心的,都是如何让人活下来。
经历过苦难的人,不相信生活有过不去的坎,哪怕把牙咬出血,他们也一定要活下去。
生命的意义在于生存,让自己存活,让他人存活,让所有生命存活,这是凡人胸襟的三重境界。
电车难题里,倘若能用身体挡下电车,邓布利多会毫不犹疑地跳上铁轨。就像他会为拯救魔法界,选择让哈利·波特牺牲,在拯救哈利·波特与自己之间,他又会选择让自己牺牲。
道德的崇高就体现在这些艰难的抉择里,而老校长已经有足够的智慧和冷静,做出对族群最有利的选择。
“让她忘了我,彻底远离我,这就是办法。”
“那就让她忘了你吧。”邓布利多轻松一笑,“多简单的办法。没有谁会因此死亡,简直是皆大欢喜。”
林德突然释怀地笑,“但我不会忘记她。原来如此,一直舍不得的人不是她,而是我。谢谢你,教授。”
“你会因此抱憾吗?”
林德躺在靠背上,说不出话来。
梅琳娜真是一个好女孩,好到能让人不知不觉就抱憾终身,她还真是交界地樋口円香啊。
……
王城地底。
梅琳娜站在封印癫火的大门前,这段路并不好走,倘若没有米莉森的帮助,她几乎不可能独自穿过危机重重的下水道,击败镇守癫火的噩兆。但现在她站在最后一关面前。
“别去。”米莉森说,“活下来。”
“癫火必须清除,这是交界地众生获得和平的最后一步。”梅琳娜给出了她不得不去的理由。
的确,癫火就相当于核武器,一旦炸开,整个交界地就全完蛋了,梅琳娜这是要以身殉道,为世界和平消除最大的隐患。
米莉森理解梅琳娜的这种使命感,死亡对这种人来说是不可怕的,他们早已将生命献给伟大的事业。哪怕今后无人知晓梅琳娜的牺牲,但她依旧不会为这个决定后悔。
于是她卸下衣衫,觐见癫火三指不能着装,生命之间不能有隔阂,否则会被癫火烧得发疯。梅琳娜必须保持神智。
“谢谢你。”在推开大门前,梅琳娜转头道谢,同时伸出手,将一枚金色的哨笛递过去,“没有你,我无法走到这里。请把这个笛子交给林德,请他照顾好托雷特。”
米莉森看着素净如白鱼一样的女孩,忽然感到无穷的悲伤。梅琳娜的第一次生命就是自焚而亡,那是为了成为火种少女自愿做出的牺牲。如今她又要做第二次牺牲了。
所有一切都是为了交界地的众生。
这片悲怆的大地,埋葬了无数悲怆的故事。连神都在受难,众生更是在痛苦中沉沦。
但现在,一切都在好转,神人菈妮即将带领交界地前往新世界。梅琳娜再消除最大的隐患,这片土地必将迎来一段漫长的繁荣时光。
“再见,托雷特。”她短促一笑,又看向米莉森,“也祝福你们。要保重。”
米莉森怔忡地凝望少女的纤弱的背影,一步步迈向赤红流金的癫火之门,就像被深渊吞没的一颗素白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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