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楼内喧嚣渐远,萧峰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大油纸包走了出来。
里面是三只油光锃亮、香气四溢的酱香烧鸡,两只皮脆肉嫩、还带着炭火余温的烤鹅,以及三小坛用绳子系好的上好花雕酒。
萧峰估摸着这些足够支撑今晚身体高速成长所需的庞大能量了。
深秋的晚风吹在身上,带着一丝凉意,却也吹散了酒楼内的浊气,让他精神一振。
刚走出酒楼不过十几步,萧峰正准备寻个不起眼的客栈落脚,两个身影便挡在了他面前。
“这位……这位公子……” 一个略显局促、带着浓重西北口音的声音响起。
萧峰抬眼看去。
面前站着两个少年乞丐,约莫十七八岁年纪,衣衫褴褛,脸上沾着污垢,但眼神却不像寻常乞丐那般浑浊麻木。
左边一个,身形较为健壮,方口大耳,剃着光头,穿着一件打满补丁、勉强能看出是僧袍的破烂衣裳。
他双手合十,努力摆出一副化缘的架势,眼神带着恳求,正是虚竹。
“公子行行好……贫……贫僧与这位兄弟……已两天没吃饱了……公子若有吃剩的残羹……施舍一点吧……” 他声音不大,带着出家人化缘的拘谨,却又因饥饿和窘迫而底气不足。
右边那个,虽然同样破衣烂衫,但身形更为单薄清瘦,即使脸上有污垢,也难掩其面容的俊秀,眉宇间更隐隐透着一股被苦难磨砺却尚未完全消弭的、属于王孙贵胄的矜持气质。
他微微低着头,眼神有些躲闪,似乎对开口乞讨感到极其羞耻,只是默默站在虚竹身边。
此人正是段誉。
萧峰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一扫而过。
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出这两人绝非普通乞丐。
那“和尚”脚步沉稳,下盘虽不顶尖但根基尚可,显然练过几年粗浅功夫,尤其那双手骨节粗大,应是常年练拳。
另一个虽看似文弱,但那份深入骨髓的贵气和俊秀,绝非市井所能养成。
不过,萧峰这辈子从未见过段誉和虚竹的真容。
段誉流落前他未关注,虚竹在少林寺时更是无名小卒。
萧峰此刻自然认不出眼前这两个落魄少年,是原着中和他八拜之交的两位兄弟!
钱财乃身外之物,得来容易,萧峰向来不吝啬。
尤其是看到那俊秀少年眼中的羞耻和虚竹眼中纯粹的恳求,他心中微微一动。
正好手中提着刚买的烧鸡,便随手从油纸包里抽出那三只用荷叶包好的、还冒着热气的酱香烧鸡,递给了伸手的虚竹。
“拿去吧。”萧峰的声音刻意模仿着十六七岁少年的清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说完便不再停留,提着剩下的烤鹅和美酒,迈步就要离开。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佛祖保佑您!”虚竹没想到这位看起来有些清冷的“书生”公子如此大方,竟直接给了三只完整的烧鸡!
他惊喜交加,连忙接过,沉甸甸、热乎乎的烧鸡入手,浓郁的肉香钻入鼻孔,让他空瘪的肚子更是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自从流落江湖,加入丐帮底层,他和段誉常常饥一顿饱一顿,早已顾不得什么清规戒律,能活下去才是真的。
他捧着烧鸡,满心感激地抬起头,正要对着那离去的背影再说几句感谢的话。
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那个提着酒坛烤鹅、正迈步融入街边灯影下的青色背影时,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雷霆劈中,瞬间僵立当场!
那背影!
那走路的姿态!
那肩背挺直的轮廓!
还有那种……那种难以言喻、仿佛山岳般沉稳却又蕴含着无边力量即将爆发的神韵!
轰!
虚竹的脑海中瞬间炸开一片血与火的景象!
少室山在燃烧!
千年古刹化作废墟!
无数熟悉的、穿着僧袍的身影倒在血泊中!
而在那片炼狱的中心,在那冲天火光的映衬下,一个如同魔神般屹立的伟岸背影,缓缓转过身来……
那双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睛,仿佛穿越时空,再次锁定了虚竹!
那个背影!
那个踏碎了他所有美好、将他打入地狱深渊的魔影背影!
与眼前这个看似单薄书生的离去背影,在虚竹的记忆深处,在灵魂最恐惧的角落,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
“呃……”虚竹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窒息般的抽气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捧着烧鸡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几乎要拿捏不住!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他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即将消失在街角的身影,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虚竹大哥?你怎么了?”段誉正被烧鸡的香气勾得食指大动,见虚竹突然僵住,脸色极其难看,不由得疑惑问道。
他顺着虚竹呆滞的目光望去,只看到街角一闪而过的青色衣角。
“是……是他!”虚竹猛地抓住段誉的胳膊,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极度的惊恐,指甲几乎要嵌入段誉的皮肉,
“背影……那背影……和那天……少林寺……萧峰!是萧峰那个魔头的背影!一模一样的神韵!我……我死也忘不了!!”
段誉被虚竹突如其来的激动和话语惊得一愣,手中的烧鸡差点掉在地上。
“萧峰?背影?”他皱紧眉头,看向早已空无一人的街角,又看看身边惊恐万状的虚竹,理智迅速占据了上风,
“虚竹大哥,你是不是看错了?或者……太紧张了?
慕容世家的消息说得清清楚楚,萧峰是中了奇毒,返老还童变成了一个两三岁的幼童!手无缚鸡之力!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变成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这……这年龄也对不上啊!”
段誉的分析合情合理。
一个变成幼童的人,怎么可能一夜之间长成少年?
这完全违背了常理!
他更倾向于虚竹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加上对萧峰的极度恐惧,产生了错觉。
“不!不会错的!”
虚竹却异常固执,拼命摇头,眼神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确信,
“那种感觉……那种气势……刻在骨头里的!就是他!虽然身形不一样了,但那种……那种‘势’!错不了!就像……就像猛虎披上了羊皮,但骨子里的凶戾是藏不住的!”
他回想起刚才那少年递过烧鸡时,那看似随意的一瞥,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沧桑和审视,绝非一个普通少年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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