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延朗吃痛,捂住肚子,弯下腰来,眉头拧成了疙瘩,却愣是咬紧牙关,没叫出一声。
尽管他知道,只要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营外的小西便会带着倭寇们冲进来帮他解围。
与此同时,杨延朗的眼睛却不停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最终锁定在沈山为田爷单独搭建的小帐子上。
在沈山的下一拳迎面袭来的时候,杨延朗突然闪身一躲,避过这一拳,并就势冲过人群,径直向田爷那单独的小帐子里冲去。
“拦住他!”
沈山话一出口,已经晚了。
围观的劳工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杨延朗从空子里钻了出去。
沈山见状,只好自己去追,待抓住杨延朗的衣袖时,杨延朗早纵身跃进帐子,顺势将沈山也带了进去。
劳工们紧随其后,就听得帐子里传来杨延朗的喊声:“老爷子,拦住其他劳工,别让他们进来,我自有计较。”
白震山虽不知杨延朗究竟要做什么,却知道这小子绝非背义投敌的无耻之辈。
于是白震山当即挡住帐门,其他劳工也只得面面相觑,不敢与白震山硬拼。
却说杨延朗冲入帐中,见田爷静静躺在那里,早无生机,心中顿生一丝悲哀。可随即便将目光转向田爷身后,在那里,放着一件鲜血淋漓的血衣。
沈山担心杨延朗对田爷尸身不敬,揪住他便欲再打,却见杨延朗一把扯过血衣,挡在面前,口中大声呼喊出一个名字:“沈庆。”
沈山的拳头停在血衣之前,满脸惊愕。
“看来我猜对了,沈庆临终前道:’沈山藏虎豹,田爷埋麒麟’,并非是方言或者发音不准,而是在向我们传递消息,沈山,沈庆,沈庆,沈山……”
杨延朗重复了几遍二人的名字,恍然大悟道:“你和沈庆难道是同宗,或者干脆就是亲兄弟。”
杨延朗之所以冒险闯入此地,就是为了确认这件事。
“你,你怎么知道。”沈山的拳头垂了下去,想要一探究竟。
杨延朗将他们与沈庆的相识过程以及沈庆的死状和盘托出,并说明他是通过沈庆的遗言推测出沈山和田爷二人与沈庆必有不同凡响的交情。
讲完之后,杨延朗对沈山说道:“沈庆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无限痛苦之中,仍然要将田爷与你的名字告知于我们,恐怕是另有深意。沈庆在时,确立了劳工营的秩序,建立了’同仇’的观念,团结了劳工营的劳工们,他所谋之事,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
杨延朗皱眉思索一阵,接着开口道:“身为密探,联络内外,想必是要在官军进攻之时,里应外合,以作响应。他孤身一人,从头开始,都能成此大事,可为何他身死以后,你和田爷却甘于苟活,没能继承他的遗志呢?”
沈山低头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沈庆有对外联络的途径,知道官军何时进攻,我们何时举事。他一死,联络断绝,倘若无官军策应,凭借劳工对抗倭寇,简直连以卵击石都算不上。我也曾试图带人逃亡,结果怎样?还不是险些丢了性命。”
听沈山这么说,杨延朗反而放下心来,道:“如果我知道官军进攻的日期呢?你敢不敢和白震山老爷子一同带劳工举事?”
“你?”沈山打量了杨延朗,满腹狐疑,道:“你这卑躬屈膝之徒,贪生怕死之辈,这几日还为倭寇制造对付官军的机关陷阱,你让我如何信你?”
杨延朗听罢,将血衣重新挂起,对着沈庆的血衣和田爷的尸体跪下,以手指天,郑重起誓道:“田爷,沈庆兄英灵在上,我杨延朗屈身事贼,皆为权宜之计,如今正是危亡之时,我绝不负劳工营的弟兄们,若违此誓,五雷轰顶,天地不容。”
发完毒誓,杨延朗伸出手掌,欲与沈山击掌为盟,口道:“我杨延朗……”
他见沈山迟迟没有动作,便又补充道:“还有沈庆。”
听到沈庆的名字,沈山浑身一颤,似有所悟,终于伸出手掌,重重击打在杨延朗的手掌上,道:“我沈山……”
二人齐声道:“愿与沈山(杨延朗)共渡难关,不背盟约。”
约定既成,二人相谈良久,方才走出帐中。
劳工们本以为帐中会有一场恶斗,等待良久,才看到二人先后出帐,都未添新伤,竟都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趁着劳工们尚未搞清楚状况的当口,杨延朗早早越过人群,呼来小西等倭寇监工,并行远去了。
“山哥,就让他这么走了?”看着杨延朗远去的背影,劳工中终于有人提出了疑问。
沈山却将大手一挥,道:“看什么看,好不容易有口吃的,大家伙抓紧吃饱喝足,赶紧上工去。再愣着,饿坏了肚子,哪来的力气干活儿。”
说罢,率先去锅里抢了几块肉,放在嘴里大口吞咽起来。
其他劳工愣怔了一会儿,耐不住腹中饥饿,也陆陆续续盛饭去了。
趁着大家吃饭的空当,沈山却悄悄拉了几个心腹死忠,连同白震山一起,寻了个隐秘的角落,偷偷谋划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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