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镇西郊的乱葬岗上飘着细雨,王腾蹲在歪斜的墓碑前,指尖拂过青苔斑驳的碑文。三个月前那场恶战留下的暗伤仍在作祟,稍一运气便觉轮海处如针扎般刺痛。他刻意将混沌气锁在丹田深处,此刻连掌心的温度都与凡人无异——这是大长老王玄霖的告诫,若想修复破碎的轮海,需先从凡俗之境重走修行路。
\"少族长,该用午膳了。\"
青鸾提着竹篮穿过荒草,布鞋沾满泥浆。侍女将粗瓷碗摆在半截残碑上,清可见底的菜汤里飘着两片泛黄的菜叶。王腾端起碗时手腕微颤,汤水溅在碑面\"不肖子\"三个字上,竟将青苔蚀成焦黑色——这是体内残存混沌气自行护主的征兆,却也提醒着他如今连碗汤都端不稳的窘境。
远处山道传来马蹄声,王腾本能地缩进墓碑阴影。七匹乌云踏雪驹疾驰而过,马背上修士的锦袍绣着摇光圣地的云纹。领头之人突然勒马回望,腰间悬着的照妖镜迸发金光,镜光扫过乱葬岗时,王腾脖颈后的青铜道纹微微发烫,惊得他屏息凝神。直到马蹄声彻底消失,青鸾才敢开口:\"这是本月第三批搜查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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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笼罩王家祖宅偏院时,王腾正对着铜盆中的倒影出神。水面映出的少年面色蜡黄,曾经流转混沌气的瞳孔黯淡无光。他试着运转最基础的引气诀,轮海却如龟裂的旱田般毫无反应。窗外飘来煎药的苦香,混着雨后泥土的腥气,竟让他想起三年前浸泡药浴时浑身刺痛的感觉。
\"少族长,该换药了。\"
青鸾捧着陶罐轻手轻脚推门而入。王腾褪去上衣的瞬间,侍女倒吸凉气——那道贯穿左肩的伤口渗出暗金血丝,周围皮肤爬满蛛网般的青铜纹路。这是北冥海眼留下的道伤,连族中供奉的药师都束手无策。当药膏触及伤口的刹那,蛰伏的混沌气突然暴动,将陶罐震成齑粉。
\"出去!\"王腾低吼着蜷缩在床角。青鸾被飞溅的瓷片划破脸颊,却仍固执地跪地收拾残局:\"大长老说,若少族长肯服用镇元丹...\"话音未落,少年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的血珠竟在地面凝成残缺的星图。这是轮海破碎后偶尔显现的异象,每每令家族药师惊骇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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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的梆子敲过三响,王腾已蹲在灶房添柴。这是他在祖宅罚做杂役的第七日,刻意选了最偏僻的灶房。松柴爆裂的火星溅在手背,曾经刀枪不入的混沌体竟被烫出水泡。铁锅里熬煮的灵米粥翻腾着气泡,他忽然想起三年前自己挥霍的千年血参——若早知有今日,该省下些天材地宝。
\"腾哥儿,前厅的净尘符用完了!\"
管事粗哑的嗓门惊飞檐下麻雀。王腾抹了把额头的炭灰,从储物柜底层翻出沓泛黄的符纸。绘制符文的朱砂早已褪色,他试着注入微薄真气,符纸却在他指尖自燃成灰——这是轮海枯竭的明证,曾经信手拈来的净尘术,如今连最低阶的符箓都催动不了。
日上三竿时,王腾跪在祠堂擦拭牌位。檀香木的纹理在掌心清晰可辨,他忽然记起某位先祖的修炼手札:\"混沌非霸道,藏锋于微末...\"指尖无意识地在供桌划动,竟将积尘勾出玄奥轨迹。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映在轨迹上时,蛰伏的混沌气突然自行流转,在轮海废墟中凝成米粒大小的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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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的风灯在廊下摇晃,王腾蜷缩在柴房的草堆里。今日因打翻灵茶被罚禁食,腹中轰鸣如擂鼓。他摩挲着贴身收藏的青铜残片,边缘裂痕处流转的微光忽明忽暗。三丈外的鼠洞传来窸窣响动,灰毛硕鼠窜出的刹那,少年本能地掷出残片——准头犹在,力道却弱得可笑,残片擦过鼠尾钉入墙缝。
硕鼠受惊撞翻陶瓮,陈年黍米洒了满地。王腾扑过去抓鼠的姿势笨拙如幼童,手背被利齿划出三道血痕。混沌气在伤口处稍纵即逝,将鼠毒炼成青烟,却也耗尽了今日积攒的微薄真气。他瘫坐在黍米堆里低笑,笑着笑着咳出带血丝的唾沫——多荒唐啊,曾葬送圣地天骄的混沌体,如今竟与鼠辈争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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