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愿意!
那岂不是抗旨?
严氏和一众宫人都愣住了,谁都没想到沈敛的胆子这么大。
杨公公脸上的笑变得艰难。
这位镇国公世子究竟是哪来的胆子?
可他到底是宫中老人,遇上这种情况自然是慎之又慎。
“沈敛!”严氏忍不住压着声音斥责,“你疯了你这是在说什么!”
她咬着牙尽量不让自己太失态,另一只手去扯儿子衣服。
可沈敛不为所动。
“我要面圣!”
他不仅要抗旨,还要当面抗旨!
严氏慌得没办法再顾及仪态。
儿子这究竟是中了什么邪,为何一扯到婚事就这般执拗。
他是不要命了!
他就不怕被惹了盛怒还镇国公府也被连累吗?
“杨公公!您不要听他胡言乱语!”
她连忙起身去拿圣旨,便招呼仆人过来押住儿子。
即便刚刚宫人目睹了一切,也总比到殿前发疯来得好。
仆人们早已吓得瑟瑟发抖,犹犹豫豫着上前去,最后被沈敛一记眼神吓退。
他虽受了伤,但气势仍足。
叫人莫名不敢造次。
严氏见状只能哭着拉住他,“你是想逼死为娘,要拉着镇国公府上下一起死吗?”
沈敛冷静抹了她眼上的泪水。
“娘若不愿发生这种事,就不该自作主张。”
从小到大,能依她的事他从未拒绝。
唯独在婚事上,他没松过口。
母亲这次分明是仗着圣上赐婚,才敢先斩后奏逼迫他成亲。
严氏又气又急。
儿子分明就是故意的!
“你……娘是为你好!”
沈敛到底还是冷淡拨开了她的手,而后随着杨公公一起进了宫去。
严氏气得几乎晕厥,可儿子不改主意她也无可奈何。
最后,也只得吩咐了仆人去取面具。
看见面具,沈敛有一瞬间恍惚。
他想起那日出现在脑海的身影。
这一次他未头疼,可那身影模模糊糊,压根叫他无法看清。
这叫他有些烦躁无力。
待进宫时,皇帝还未下早朝。
夏季已至,好在未到酷暑,戴着面具的感觉并不算太难熬。
他同杨公公走在宫道上,遥遥看见一道身影从远处而过。
对方离得远,又不过是一记侧面,沈敛并未看清对方面容。
只见那姑娘穿着利落简单,又非宫装,所以叫他有些疑惑。
并非宫人,又不像后宫妃嫔和公主。
宫中规矩森严,并非谁都能随意入内。
沈敛有些诧异,但也没特意去打听。
他想知道的事,自然有途径知晓。
顾怀宁一早就开始忙碌。
端午节就要到了,太医院这段时间事情很多。她待了这段时间,已经能帮上不少忙,一早上都在宫中忙来忙去。
只是哪怕事再多,去宣政殿替皇帝推拿一事,仍是重中之重。
午后达到宣政殿时,皇帝正同人在里头说话。
得知顾怀宁前来,杨公公很快便笑着迎了出来。
“夏日暑热,姑娘先进偏殿坐坐吧。”
沈敛还在里面,圣上并不希望两人碰面。
顾怀宁有些诧异,她其实也可等在廊下,以往皇帝也没这般细心过。
待她坐下后,杨公公这才笑着补充,“陛下体恤姑娘,日后前来可以直接来这边。圣上忙完了,会让宫人来请。”
今日有可能碰巧遇见,日后或许也有可能。
皇帝不得不未雨绸缪。
顾怀宁未多想,待杨公公离去后这才好奇瞧了瞧殿内四周。
有小宫人前来奉上茶水,知圣上疼爱她特意讨好指了几处窗扇。
“那处的位置最佳,可以正好瞧见御花园方向。”
顾怀宁谢过了对方。
她不知道圣上在见谁,只是枯坐着到底无聊,便站起来活动了几下。
宫人推荐的位置确实能瞧见御花园。
初夏时节,百花争奇斗艳。
虽隔了距离,但仿佛还能闻见若有似无的花香。
这么远远瞧着,不仅放松心神,就连眼睛都舒适了不少。
顾怀宁站了好一会,直到一道高挺身影映入眼帘。
那人应当是从宣政殿刚出来,身姿笔挺,因着重伤初愈,是以行动并不迅速。
顾怀宁只愣了一瞬,便飞快从窗边避开靠在了墙上。
她认得那道身影。
是沈敛。
原来刚刚圣上在殿中见面之人,是他。
因为不想沈敛见到她,所以圣上让杨公公带她躲到这儿。
顾怀宁无言垂眸,说不上为什么,心中到底还是泛起了些许苦涩。
不管前世有缘无缘,落到如今这结局,大抵也还是有缘无分。
重生时便已经做下决定为家人而活,眼下他忘了一切而她也已定亲,尽量不在对方面前出现,才是最顾全大局的抉择。
远处,沈敛注意到这边一闪而过的人影。
他虽没看清人,却不会看错。
对方没穿宫装,从衣着来看,正是早上入宫时看见的那抹身影。
那姑娘竟是能到殿前伺候的。
究竟会是谁?
待顾怀宁进殿,这才看见皇帝脸上的郁结之色。
这小子太聪慧,很会猜度人心。
大胆抗旨也是吃准了皇帝的愧疚之心。
赐婚之事没成,沈敛既然抗旨便有把握说服对方。
只是这事涉及皇家阴私,不便与他人言。
就连杨公公,也是刚刚才得知。
顾怀宁没多言,只道忧思伤神,劝皇帝莫要多虑。
接下来几日,她便没再出宫。
直到端午早晨忙完,顾怀宁才回了顾家。
昨日景铭告诉她,顾怀青今日要参加划龙舟。
京中这边并不盛行端午划龙舟,还是这两年才兴起的。
顾怀宁自然惊讶,因为前世二哥可没参与过这种他压根不敢兴趣的赛事。
待同景铭至约定点见到林苏,这才知晓原来是顾怀青同林苏打赌。
林苏一直觉得对方身为男子过于瘦弱,顾怀青自然不服,所以定下来这场赌约。
景铭在一旁记在心里。
他的体格可能还比不上顾二哥,若是一直如此,少不得未来被嫌弃。
看来他确实该在武力一事上努力些,至少不能让人觉得他保护不了顾怀宁。
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聊天,景铭识趣去了外头。
待他走了,林苏才赶紧告诉顾怀宁。
“你哥已知世子就是林佑之事。”
顾怀宁一愣,才想问原因,便听对方又道,“世子找上我想问忘记之事,恰好戴了之前面具。”
这么凑巧之下顾怀青若还猜不到,也唯实太蠢。
“不过他还未将此事告诉顾夫人,你且想想待会该如何回应。”林苏提醒。
包厢外,景铭见到了沈敛。
比赛所设区域就这一段位置最佳,没钱定位置的百姓们都已在河边占位,是以在此处碰上熟人也不算意外。
沈敛戴着面具,没有旁人认出他。
这种感觉其实挺奇妙,让他隐在人后,反倒更叫他放松。
可景铭认出了他。
“表兄。”
沈敛淡漠的眸光中添了一丝暖意。
只是想起些事后,眸光便又恢复冷静。
“和谁一起来的?”他明知故问。
景铭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开口,“怀宁。”
他顿了顿,而后郑重介绍,“我未婚妻。”
沈敛这几日已经知道此事。
只是见表弟如此郑重,不免诧异。
据说两人也不过接触了今年这几个月,表弟这番表现倒像是已情根深种。
“那方便带我去见见弟妹吗?”沈敛问。
对于沈敛和顾怀宁相见这事,景铭想得倒是很开。
两人皆在京城,且自己还同表兄有亲。
哪怕今日两人没相遇,未来两人也定会在哪个时间见面。
三番两次阻拦属实没必要。
有些事该顺其自然。
“可以。”景铭淡定从容,没有犹豫遮掩。
沈敛的眸光闪了闪,意外也不意外。
景铭品性端正豁达,并不是扭捏之人。
待要去找顾怀宁时,同行之人来齐,出来唤住了沈敛。
他今日出门本就有事要办,并非真的出来看比赛。
景铭便让对方先行,反正日后还有机会。
不久后比赛开始,他回了观赛的包间。
两个小姑娘已经伏在窗沿上,大声鼓劲加油。
虽说顾怀青不一定能听得见,但气氛确实很好。
听着她们的加油声,也极易被感染。
周遭加油声此起彼伏,但景铭觉得,顾怀宁的声音最好听。
激动时的她不似往常温婉沉静,更有着属于这个年纪的娇憨。
少女的加油声传开,其他包厢也能听见少许。
沈敛原同正众人商议事情,中途有人禁不住低笑开。
“要不咱们也先看看比赛?也不知是哪家姑娘,这么努力加油让我也想看看热闹去了。”
这提议一出,立刻得到了众人的附和。
不止是出声之人,其他众人也早就意动。
沈敛便没再阻止。
他一向心定,行事时从不分心。
虽然他未受影响,但众人这般心不在焉,也没必要强求这一刻时间。
最终,小姑娘所加油的队伍赢了。
一片欢声笑语间,沈敛看见船上掌舵的顾怀青。
而此刻,对方正朝着自己的方向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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