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道似乎无穷无尽,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包裹着每一个人。击杀骨殖寻猎者带来的短暂胜利感迅速被更深的恐惧和压抑取代。那怪物的尸体和流出的腥臭汁液像是一个无声的警告,提醒他们这只是冰山一角。
“咔哒……咔哒咔哒……”
果然,没走多远,侧面的另一条岔路里就传来了同样的骨节敲击声,而且不止一个!听声音,至少有三四只骨殖寻猎者正在靠近。
“这边!”小三儿反应极快,立刻带着众人拐向了另一条更狭窄、堆满垃圾的死胡同似的通道。
他们屏住呼吸,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听着那“咔哒”声从巷口经过,渐行渐远。陈纤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自己弄出一点声音。
“咳……咳咳……”就在这时,被老周搀扶着的老李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声音在寂静的巷道里显得格外刺耳。他咳出的不是痰,而是带着腥臭味的黑紫色血块!
“老李!”老周焦急地低呼,试图捂住他的嘴,但根本止不住。
“毒……毒气攻心了……”老李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脸色已经变成了骇人的青黑色,身体剧烈颤抖,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大人!”小三儿看向王度,眼神急切。
王度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知道,老李的时间不多了,而且他的咳嗽声很可能会引来附近的邪祟。他们必须立刻找到一个能暂时藏身的地方!
“小三儿,前面!快!”王度低吼。
小三儿不再犹豫,身形再次融入黑暗,向着通道前方快速潜行探查。王度则和老周一起,半架半拖着几乎失去意识的老李,陈纤歌也手忙脚乱地帮忙,一行人踉踉跄跄地跟上。
通道的尽头并非死路,而是一个稍微宽敞些的十字路口。但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路口中央,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有穿着镇妖司制服的校尉,也有穿着普通渔民服饰的镇民,甚至还有几个孩童……他们的死状极其凄惨,肢体扭曲,血肉模糊,仿佛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碎、啃食过。地面被暗红和墨绿色的血液浸透,形成一片片粘稠的血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几只拳头大小、类似食腐甲虫的邪祟正在尸体间快速爬动,啃食着残余的血肉。
而在路口的另一端,一栋三层高的石头建筑静静矗立着。那似乎是一家废弃的酒馆或客栈,门窗大多破损,但主体结构看起来还算完整。二楼和三楼的窗户黑洞洞的,像是窥视深渊的眼睛。
“大人,那边!”小三儿的声音从建筑旁边的阴影里传来,他显然已经先一步到达并进行了初步侦查,“那栋楼后面有个小门,锁坏了,可以进去!里面暂时没发现活物!”
“走!”王度当机立断。
顾不上路口那惨烈的景象和令人作呕的气味,他们几乎是踩着血泊和碎肉,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那栋石头建筑。那些食腐甲虫似乎对活人不感兴趣,或者说,对他们这几个煞气腾腾、还带着伤员的活人不感兴趣,只是在他们经过时迅速缩回了尸体堆里。
老周和小三儿合力撞开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后门,一股混合着灰尘、霉味和淡淡血腥气的味道扑面而来。王度殿后,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外面,确认没有东西跟来,才闪身进入,并迅速将破门重新关上,用一根捡来的木棍勉强抵住。
进入建筑内部,光线更加昏暗。这里似乎是客栈的后厨区域,到处是打翻的锅碗瓢盆和散落的杂物。
“把他放平。”王度指挥着,老周和小三儿小心翼翼地将老李放在地上。
老李的呼吸已经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脸色黑如焦炭,身体不再颤抖,反而变得僵硬。
王度蹲下,再次检查了他的情况,最终缓缓站起身,对着小三儿和老周,沉重地摇了摇头。
小三儿和老周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带着难以言喻的悲伤和愤怒。他们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眼睁睁看着同伴在自己面前死去,却无能为力。
“给他……留个全尸吧。”小三儿声音嘶哑,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王度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解下了自己的外袍,盖在了老李的身上,遮住了他那张因痛苦和毒素而扭曲的面容。
陈纤歌站在一旁,看着这沉默而悲伤的一幕,心中五味杂陈。恐惧、悲伤、还有一丝对生命的敬畏。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残酷和生命的脆弱。
短暂的悲伤过后,王度重新振作起来,眼神恢复了之前的锐利和冷静:“小三儿,你去楼上看看,找个视野好的地方,观察港口方向。老周,你守住后门,注意警戒。陈纤歌,你跟我来,检查一下一楼,看看有没有能用的东西,或者……其他的危险。”
死亡的阴影尚未散去,求生的本能和职责已经驱使着他们继续行动。这座暂时栖身的废弃客栈,是他们喘息之地,也可能是新的陷阱。未知的危险,依旧潜伏在每一个角落。
城中,镇妖司临时据点的小院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徐枉站在院中,身上那件黑丝缎绸劲装在一片狼藉中显得格格不入,却也衬得他愈发冷峻。不断有探子和下属匆匆来报,带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糟糕:某处仓库被邪祟攻破,某条街道出现大量狂化镇民,巡检司人手严重不足,伤亡惨重……
徐枉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腰间的佩刀刀柄。他快速下达着指令:“传令第三小队,固守东城粮仓,那里不能丢!通知巡检司,收缩防线,优先保护平民撤离!暗卫组,给我盯死城内所有莲花教的已知据点,有异动立刻上报!”
指令清晰、果断,带着不容置疑的效率。但他心里却在冷笑:“莲花教这帮疯子,是打算把澜波港彻底掀了吗?搞出这么大规模的邪祟暴动,他们的‘本钱’不要了?这操作,简直就像是为了抓屋里一只耗子,直接把整栋房子给点了,真是……别出心裁。”他抬头望向港口方向那不详的红光,眼神冰冷,这已经超出了“培训”王度的范畴,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与此同时,城西一条肮脏的后巷。福荀的身影如同闲庭信步,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堵住了一个蜷缩在垃圾堆旁的乞丐。那乞丐正是耗子精,此刻他那双贼眉鼠眼瞪得溜圆,浑身抖得像筛糠,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狡猾。
福荀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但那笑容却比冬日的寒风更让人心悸。他甚至没做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那半步先天的气息如同实质般散开,压得耗子精几乎喘不过气。“老朋友,别来无恙啊。”福荀的声音轻柔,仿佛在和老友叙旧,“听说你鼻子很灵,帮我闻闻,那颗漂亮的‘鱼蛋’,现在滚到哪里去了?”
耗子精牙齿打颤,几乎要哭出来:“大……大人……小的……小的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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