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她开口,声音因为捏着鼻子而有点瓮声瓮气,“你……成功了?”
陈纤歌转过头,露齿一笑,眼泪还在往下淌:“必须的!师姐你看,新鲜出炉的‘大蒜神油’!”
农灵若站在门口,感觉自己像是误入了某个生化武器的秘密研发基地。空气中弥漫的已经不是单纯的蒜味,而是一种能让嗅觉神经集体罢工的、极具侵略性的气味。她手里的香囊散发的淡淡花香,在这股“王霸之气”面前,简直就是螳臂当车,不堪一击。
“大蒜……神油?”农灵若重复了一遍,看着陈纤歌那张被熏得涕泪横流、却偏偏还要挤出笑容的脸,以及他小心翼翼捧着的那个小瓶子,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陈纤歌吸了吸鼻子(虽然没什么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像哭腔:“对!精华!浓缩的都是精华!师姐你看这色泽,多纯净!闻这味道,多提神!”
农灵若:“……” 提神?这玩意儿怕不是能直接把人送走吧?
她强忍着捂住鼻子立刻逃离现场的冲动,往前挪了两小步,离那瓶子还有三丈远就停下了。她可不想亲身体验这“神油”的威力。
“师弟,此物……气味过于霸道,恐非良药。”农灵若斟酌着词句,试图委婉地表达“你这玩意儿太危险了赶紧处理掉”的意思,“药性过烈,易伤正气。如何入药,如何使用,剂量几何,皆是未知之数。万不可轻试。”
“我知道我知道!”陈纤歌连连点头,他自己也被这威力吓了一跳,“这不还在摸索阶段嘛!直接用肯定不行,得稀释!稀释一万倍……不,十万倍试试?”
他拿起那个瓶子,作势要打开。
“别!”农灵若吓得花容失色,连忙制止,“你先别动它!这味道……太冲了!”
就在这时,只听“吱吱”几声惨叫,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墙角窜出,慌不择路地撞在门框上,翻了个跟头,然后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了院子里。
是只耗子。
看它那屁滚尿流、恨不得爹妈多生两条腿的架势,显然是被这“大蒜神油”的王霸之气给“物理超度”了灵魂。
陈纤歌和农灵若面面相觑。
杂物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空气中那无孔不入的蒜味在嚣张地刷着存在感。
“你看!”陈纤歌率先打破沉默,眼睛一亮,指着耗子消失的方向,“驱邪避秽!效果拔群!连耗子都扛不住!这说明什么?说明它对‘邪祟’(比如耗子)有奇效啊!”
农灵若嘴角抽搐。这算哪门子论证?耗子怕刺激性气味不是很正常吗?
“师弟,耗子和人……不一样。”她试图挽救一下陈纤歌那已经脱缰的逻辑。
“我知道不一样!”陈纤歌把瓶子小心翼翼地放回桌上,用好几层湿布把它裹起来,稍微隔绝了一下那恐怖的气味,“所以咱们不能直接用在人身上嘛。但是,师姐你想,这玩意儿,就算不能内服外用,拿来……嗯……净化环境?或者,对付一些……毒虫瘴气?”
他越说越觉得有道理:“比如哪个地方闹蝗灾了,咱们把这玩意儿稀释了往天上一喷……是不是能把蝗虫都熏跑?再比如行军打仗,遇到沼泽瘴气,先扔几瓶这个开路……”
农灵若听得一愣一愣的。用大蒜精油搞农业防治?搞战场环境净化?这思路……怎么听起来那么野,又好像……有那么一丝丝道理?
她看着陈纤歌那双因为兴奋而不再那么死鱼的眼睛,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酒精提纯已经够惊世骇俗了,现在又搞出个威力堪比“化尸水”(气味限定版)的大蒜精华。
这位师弟,到底是医学界的鬼才,还是厨房界的泥石流?
“总之,”陈纤歌做了个总结,“这‘大蒜神油’虽然威力大了点,但绝对是个宝藏!咱们得好好研究研究怎么用!师姐,要不……咱们先找点虫子试试效果?”
农灵若看着他跃跃欲试的样子,默默地又后退了一步。
日头西斜,天边被染上了一层橘子汽水般的色彩。晚霞是挺美,但此刻弥漫在太医院上空的,却不是什么诗情画意,而是陈纤歌牌“大蒜神油”那挥之不去的、极具存在感的“芬芳”。
这味道,经过一下午的发酵和扩散,已经成功覆盖了太医院的每一个角落,从前院的门诊大堂到后院的药材晾晒场,无一幸免。
杂物房门口,农灵若感觉自己的嗅觉已经彻底报废了。她现在闻什么都像大蒜,连自己香囊里的花香都带上了一股若有若无的硫化物味儿。
“师弟,找虫子……还是算了吧。”农灵若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此物气味如此强烈,寻常虫蚁靠近都难,如何试验?”
陈纤歌也觉得直接抓虫子有点难度,毕竟刚才那只耗子的表现堪称“教科书级逃生”。他摸着下巴,死鱼眼滴溜溜转了一圈,目光落在了墙角一个被遗忘的竹筐上,里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些发霉的点心渣。
“有了!”他一拍手,“师姐,还记得我之前说的‘以菌克菌’吗?咱们可以用这个‘大蒜神油’试试,看它能不能抑制那些……嗯,不好的霉菌生长?”
这个提议听起来比抓虫子靠谱(也安全)多了。至少霉菌不会像耗子一样惨叫着逃跑。
农灵若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此法……或可一试。但须得极其小心,用量务必微之又微。”她实在是被这“神油”的威力吓怕了。
“放心放心!”陈纤歌立刻来了精神,“我办事,你放心!保证比绣花针尖还小的剂量!”
他说着,就小心翼翼地揭开那几层湿布,用一根干净的细竹签,极其、极其、极其轻微地蘸了那么一丁点儿“神油”——那分量,大概也就比灰尘大点有限。
然后,他屏住呼吸,将这微乎其微的“神油”点在了竹筐里一块长满了绿毛的馒头渣旁边。做完这一切,他赶紧把瓶子重新裹好,塞到最里面的角落,还用一块破布盖上,试图进行“物理封印”。
两人凑过去观察。只见那沾染了“神油”的区域周围,原本活跃滋长的绿毛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隐隐有那么一丝……萎靡不振?
“好像……有点用?”陈纤歌不太确定地说。
农灵若也仔细看着,没说话。效果似乎有,但太微弱了,也可能是心理作用。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什么味儿啊这是?哪个厨房把蒜缸打翻了?” “不对!这味儿比蒜缸冲多了!我感觉我鼻子要废了!” “农长!农长!您快管管吧!这味儿熏得药材都要串味儿了!”
一个气急败坏的小医工冲到了杂物房门口,看到里面的陈纤歌和农灵若,以及那若有若无飘散出来的“源头之气”,瞬间明白了什么。
“是你们!你们在里面搞什么鬼?这味儿……”小医工话没说完,农长那张臭脸就出现在了他身后。
农长背着手,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鼻子轻轻抽动了两下。他什么也没说,就那么看着陈纤歌,眼神里充满了“我就知道你小子不干好事”的谴责。
陈纤歌脖子一缩,赶紧把手背到身后,脸上堆起无辜的笑容:“农老,您怎么来了?我们……我们在研究如何更好地驱邪避秽,为太医院的环境卫生做贡献!”
农长没理他,目光扫过那个被层层包裹的瓶子,又看了看墙角那筐发霉的点心渣,最后落在那只瑟瑟发抖、试图把自己藏起来的小医工身上。
“去,打盆水来,把地拖干净。”农长对小医工说,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还有,把窗户都打开,散散味儿。”
小医工如蒙大赦,赶紧跑了。
农长这才又看向陈纤歌和农灵若:“胡闹也要有个限度。此物气味如此霸道,若是有病人被熏出个好歹,你们担待得起?”
“是是是,农老教训的是。”陈纤歌连连点头,“我们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农长哼了一声,没再多说,转身走了。但那背影仿佛在说:小子,我盯着你呢。
陈纤歌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
农灵若看着他:“师弟,我看……这‘大蒜神油’的研究,还是暂缓一下吧?”
陈纤歌看了看墙角那块似乎真的停止发霉的馒头渣,又想了想刚才农长的表情。
“行吧,”他有点不甘心地说,“那……咱们先观察观察这块馒头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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