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狭窄小巷的尽头,那片最为浓重的阴影之中,一扇门突兀地矗立着。
那是一扇饱经风霜、歪歪斜斜的厚重木门。
深褐色的门板早已失去了光泽,油漆大片剥落,露出里面深色的、仿佛被虫蛀过的木质纹理,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门板靠近底部的位置缺了一角,像是被什么猛兽硬生生啃掉了一块,露出后面更加深沉的黑暗。
门的上方,悬挂着一块同样破旧不堪、摇摇欲坠的木牌。
木牌边缘参差不齐,刻痕模糊,勉强能辨认出几个扭曲的古体字:
遗 忘 之 角
昏黄、微弱、仿佛随时会被黑暗扑灭的灯光。
如同垂死之人的呼吸,艰难地从门板下方那道狭窄的缝隙和门板缺失的破洞中挤出来,在地上投下几道扭曲变形的光斑。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复杂的混合气味——劣质麦酒的酸馊、廉价烟草的呛人、潮湿木头腐朽的霉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铁锈腥气——如同实质的触手,从那缝隙中丝丝缕缕地钻出,缠绕上每个人的神经。
死寂。除了她们四人因为紧张而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和脚下污垢被挤压发出的黏腻声响,再无其他声音。
连之前偶尔能听到的、不知藏在何处的虫鸣也彻底消失了。
梦璃幽皱紧了眉头,这环境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
她低头看了眼身边瑟瑟发抖的青凝雅,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
她不动声色地将青凝雅往自己身后又带了带,同时双手抱胸。
她的眼神微微眯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鹰,锐利地扫视着那扇破门和周围的环境,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古灵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直面着她的三位同伴,脸上的神情异常严肃,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身上。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像是耳语一般,但其中蕴含的严肃与警告却让人无法忽视。
“听着,”她的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每一个人,“一旦我们进入里面,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必须要克制住自己!尤其是你,苏乐瑶。”
她的目光特别落在了苏乐瑶身上,似乎对她有着更多的担忧。
“这里面的黑暗气息非常浓厚,对你来说可能会不太友好。
所以,你一定要克制住自己,千万不要被它影响。”
接着,她的视线转向了青凝雅,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
“凝雅,你要紧跟在璃幽身边,不要乱看乱碰。一切行动都要听从她的指令,明白了吗?”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梦璃幽身上,梦璃幽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苏乐瑶双手抱臂,虽然没有说话,但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已经接收到了古灵鸣的警告。
青凝雅则用力地点了点头,小手紧紧地抓着梦璃幽的衣角,仿佛那是她在这黑暗中的唯一依靠。
古灵鸣这才转过身,面对着那扇仿佛通往深渊的门。
她伸出手,没有立刻推开,而是停顿了半秒,仿佛在凝聚勇气。
然后,她用力一推——
“吱呀——嘎——!”
刺耳、干涩、仿佛垂死呻吟般的摩擦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巷子里凝滞的死寂!
这声音在幽闭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响亮和瘆人,如同一个尘封百年的棺椁被强行撬开。
门轴显然严重锈蚀,每一次转动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沧桑与不祥。
门,终于被推开了。
一股更加浓烈、更加浑浊的气息如同汹涌的浪潮般扑面而来,瞬间淹没了四人。
劣质麦酒发酵后的酸腐、浓烈刺鼻的烟草味、汗液与体味混合的浑浊气息。
劣质香水的甜腻、食物残渣腐败的馊味、还有那若有若无却始终萦绕的铁锈腥气。
各种气味粗暴地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头晕目眩、几乎窒息的污浊空气。
门内的景象在昏暗摇曳的光线下逐渐清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正对着门的、一个长长的、表面布满划痕和干涸酒渍的木质柜台。
柜台后面,站着一个身材硬朗的老人。
他须发皆白,但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一件浆洗得发白、却依旧整洁的深色马甲。
他眯缝着眼睛,眼睑低垂,仿佛在打盹,但那偶尔从缝隙中透出的、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精光,却显示出他绝非等闲。
他手里拿着一块灰扑扑的抹布,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吧台上一个根本不存在污渍的角落。
柜台前的几张高脚凳上,歪歪斜斜地坐着三四个身影。
他们穿着破旧、沾满油污的皮甲或布衣。
有的趴在柜台上鼾声如雷,有的则端着粗糙的陶杯,一边小口啜饮着浑浊的液体,一边用沙哑低沉的声音交谈着。
内容含糊不清,像是在抱怨着什么,又像是在交换着某些见不得光的消息。
酒馆内部比外面看起来要宽敞一些,但光线极其昏暗。
天花板上吊着几盏古老的、燃烧着不明油脂的挂灯,灯罩布满污垢,只能投下昏黄、摇曳、如同鬼火般的光晕。
空气因为烟雾缭绕而显得更加浑浊,能见度很低。
在酒馆的两侧,摆放着一些同样陈旧的桌椅。
许多人影就聚拢在这些桌椅旁。
他们大多裹在深色的斗篷里,或者将帽檐压得很低,刻意隐藏着自己的面容。
这些人不像柜台前的醉汉那样随意,他们或三两成群,或独自占据角落,彼此之间保持着明显的距离和警惕。
他们的交流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蚊蚋嘶鸣,身体语言也显得紧绷而克制。
有的在快速交换着某种小物件,有的则只是沉默地对坐着,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似乎在传递着某种密码。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紧张、心照不宣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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