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水,接天。
风乍起,
潜龙宫内,那封自姑苏城送来的蝇头小字密信,在徐锋指尖无声化作飞灰。他脸上那丝玩味的冷笑,映着穹顶流转的水晶星辉,显得格外森然。
“三千兵马,七位二品,好大的手笔。”徐锋轻声自语,听不出喜怒,“这位靖安王世子,是怕我死得不够体面。”
南宫仆射怀抱新得的乌黑双刃,闻言只是眼帘微抬,那双狭长的眸子里,战意比刀锋更冷。洛阳倚着一根水晶柱,嘴角噙着一抹惯有的讥诮,仿佛在看一出早已注定结局的庸俗戏剧。唯有青鸟,神情肃杀,静立一旁,等候将令。
反倒是刚刚稳固了体内龙气的隋珠公主,俏脸上一片煞白。三千兵马,这是何等概念,足以踏平江南任何一座不设防的大城。她刚刚燃起的复国火焰,仿佛就要被这兜头一盆冷水浇灭。
“怕了?”徐锋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隋珠公主娇躯一颤,迎上徐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她咬了咬唇,攥紧了拳头,用力摇头。“国已亡,家已破,我……再无东西可输。”
“很好。”徐锋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他转身对青鸟下令,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传令下去,百名亲卫,化整为零。以太湖三百六十岛为盘,与他们……下一局棋。不必死战,袭扰即可。我要这三千兵马,在找到我们之前,先变成一群惊弓之鸟。”
“喏!”青鸟领命,身影一闪,悄然离去。
徐锋又看向隋珠公主,说道:“你刚开始修行《玄牝化龙诀》,对水汽最为亲近。待会儿,什么都不要想,只管去感受这太湖的水,感受这宫殿的阵法,它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隋珠公主似懂非懂,但徐锋话语中的笃定,让她纷乱的心神安定了许多。
靖安王世子赵珣,此刻正立于一艘三层高的巨大楼船船头。他年岁不大,面容俊朗,一袭华贵紫袍,却掩不住眉宇间那股与年龄不符的阴鸷与歹毒。
“世子,探路的船回报,湖中雾气太大,已经折损了三艘船,七八个霹雳堂的好手陷进岛上的沼泽里,连人影都没见着。”一名亲信将领躬身禀报,神色凝重。
“一群废物!”赵珣冷哼一声,看向身边一位面容倨傲的中年文士,“先生,这北凉的庶子,倒有几分邪门歪道。”
那文士乃是靖安王府首席幕僚,闻言轻摇羽扇,笑道:“不过是些江湖草莽的上不得台面的伎俩。世子坐拥王府精兵,又有霹雳堂、断江门高手相助,兵锋所指,任他有三头六臂,也终将化为齑粉。他越是挣扎,越证明已是穷途末路。”
赵珣点了点头,脸上的不耐稍减,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他此次奉皇后密令而来,名为除魔,实为杀人。只要杀了徐锋,不仅能得皇后青眼,更能借此立威,将靖安王府的势力,牢牢钉入这富庶的江南。
他下令道:“传令下去,让霹雳堂和断江门的人从四面登岛,给本世子一寸一寸地搜!我倒要看看,他能藏到几时!”
号令传下,数十艘快船如离弦之箭,载着满脸凶悍的江湖客,从四面八方冲向潜龙宫所在的岛屿群。
然而,他们刚刚靠近,湖面上毫无征兆地升起了愈发浓重的大雾。这雾气来得蹊跷,白茫茫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不仅遮蔽了视线,更仿佛能隔绝声音,吞噬方向感。船只在雾中打着转,彼此间失去了联络,叫喊声被闷在喉咙里,传不出三尺。
潜龙宫内,隋珠公主盘膝而坐,双目紧闭,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她体内的龙气正与整座宫殿的阵法产生共鸣,进而引动了方圆数十里的太湖水汽。她做不到呼风唤雨,却能让这湖面,变成一座天然的迷阵。
“嗖!嗖!嗖!”
迷雾中,淬毒的弩箭自鬼魅般的角度射出,精准地钉入一名又一名江湖客的咽喉。青鸟指挥的北凉亲卫,驾驭着吃水极浅的小舟,在复杂的水道间穿行无阻,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每一次出击,都带走数条性命。偶尔投出的一两颗“震天雷”,在雾中轰然炸响,虽不见其形,那巨大的声浪与冲击,却足以让那些联军的船只人仰马翻,恐慌如瘟疫般蔓延。
更有试图强行登岛的高手,一脚踏上坚实的地面,下一刻便连人带兵器,悄无声息地沉入致命的流沙陷阱。岛上的林间,看似寻常的藤蔓,会猛然化作夺命的绞索。
不过半日功夫,赵珣派出的先头部队,伤亡近三成,却连敌人的影子都没摸到。
“竖子敢尔!”
楼船之上,赵珣气得脸色铁青,一脚将面前的案几踹翻。他麾下那群所谓的江湖豪客,此刻已是士气低落,畏缩不前。
“世子息怒。”那位首席幕僚身侧,一直闭目养神的一名黑衣剑客缓缓睁开了眼睛。他身形枯槁,气息却如一口深潭,正是靖安王府花重金招揽的第一高手,二品小宗师,柳元。
“一群乌合之众,不堪大用。待我去斩了那徐锋,提头来见。”柳元声音沙哑,人已如鬼魅般掠出,脚尖在水面连点数下,竟是踏波而行,直奔雾气最浓处的那座主岛。
“有劳柳先生了!”赵珣精神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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