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韩当将军带着考较意味的询问,我沉吟片刻,目光再次扫过江面上那繁忙而有序的操练景象。
直接指出“改进之处”显然不妥,容易引人反感,显得我过于狂妄;
但若一味奉承,又显得缺乏真知灼见,难以赢得这些沙场宿将的真正尊重。
“韩老将军,”我斟酌着词句,缓缓开口,“江东水师之精锐,晚辈今日亲眼所见,实乃叹为观止。
操练严谨,调度有方,士卒用命,战船犀利,这‘鱼龙变幻’之阵,确已将水上协同作战的精髓演练得淋漓尽致。
若论基础之扎实,章法之严明,放眼天下,恐无出其右者。”
我先给予了高度肯定,观察到韩当及周围几位将领脸上都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鲁肃也微笑着点了点头。
“不过……”我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诚恳,“晚辈斗胆,有一浅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陆先生但说无妨。”韩当大手一挥,显得颇为大度,但眼神中的审视意味更浓了。
“晚辈以为,水战之要,变幻莫测,尤胜陆战。
‘鱼龙变幻’之阵,固然已将‘合’与‘变’演练纯熟,但在‘奇’与‘速’上,或许尚有可挖掘之潜力。”
我没有具体指出任何缺点,而是从更高的战术层面提出了一个方向性的思考,
“譬如,在某些特定情况下,是否可以有更小规模、更迅捷、更具突击性的力量,如同陆地上的精锐骑兵一般,能够撕开敌阵,直捣中枢,或是执行特殊的袭扰、破袭任务?
当然,这需要对船只、装备乃至人员进行特殊的遴选和训练,风险亦是不小。”
我的话点到即止,既表达了我的思考,又没有直接批评他们的现有体系,同时也将话题引向了“精锐”和“奇兵”的概念。
韩当闻言,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我的话。
他身旁一位看起来较为年轻、面容刚毅的将领(我记得鲁肃介绍过是丁奉)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似乎对我的话有所触动。
鲁肃适时地打圆场笑道:
“子明先生所言,颇具新意。不过,我江东水师之中,亦有专精此类战法之锐卒。”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朝江面上某个特定的区域偏了偏头。
我心中一动,顺着他的示意望去。
只见在主操练区的外围,靠近江心的一片相对开阔的水域,正有另一支规模小得多的船队在进行着截然不同的演练。
这支船队大约只有十余艘船,船型比艨艟更小,似乎是特制的快船,船身狭长低矮,线条流畅,船首尖锐如锥,破水而行时几乎听不到太大的水声,只有船尾拖曳出的白色浪花证明着它们惊人的速度。
船体似乎并未覆盖厚重的皮革或铁甲,而是涂着某种深绿或墨黑的油漆,巧妙地融入了江水的颜色。
每艘船上的人数不多,大约十人左右,皆身着轻便的皮甲或布甲,颜色同样与船身相近,显得极为精干。
他们的操练科目与主区域的“鱼龙变幻”截然不同。
没有整齐划一的队列变换,更多的是小队之间(甚至单船)的急速穿插、迂回包抄、快速离合。
几艘快船会突然从不同方向高速冲向一个假想目标(可能是江面上漂浮的木桩或靶船),在极近的距离内做出匪夷所思的急转,船上的士卒则在剧烈的晃动中精准地做出投掷(模拟的火油罐?)或射箭的动作。
他们的配合极为默契,仿佛心意相通,无需旗号鼓声,仅凭简单的手势和呼哨,就能完成复杂的协同。
更令我惊讶的是,其中几艘船上演练的似乎是单兵驾驭技巧。
只见船上的士卒手持长篙或特制的船桨,在高速航行中闪转腾挪,做出各种惊险的动作,甚至有人能在两船交错的瞬间,如同猿猴般攀援跳跃到另一艘船上。
这种对船只的掌控能力和个人的水上技艺,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水兵的范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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