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着便记着。\"白愁飞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本就没指望他们原谅。\"他抬头看向陆九渊,眼底的锋芒早没了,只剩一片空茫,\"陆先生,你说这江湖最狠的是什么?
是刀,是毒,是人心?
我现在才明白...是执念。\"他扯动嘴角,\"我执念了半辈子,现在松了手,倒觉得...轻松。\"
后园的竹影忽然动了动。
陆九渊眼角余光瞥见西墙下立着道灰影——是红袖神尼。
她手里攥着串檀木念珠,指节捏得发白,目光却始终落在白愁飞脸上。
陆九渊记得这师太前日还在替雷纯调解堂内纷争,此刻却像座沉默的佛,只拿一双眼量着人间疾苦。
\"师太。\"陆九渊出声唤她。
红袖神尼缓步走近,念珠在掌心转出沙沙的响。
她望着白愁飞腿上的伤,又望着他眼里的空茫,忽然开口:\"当年无嗔大师收徒,要过三关。
第一关断情,第二关舍欲,第三关...受千刀之痛而不怨。\"她的目光扫过那截断剑,\"你这一剑,才到第一关的门槛。\"
白愁飞抬头看她,忽然笑了:\"有门槛,总比没路走强。\"
陆九渊替他系紧丝绦,站起身时膝盖发出轻响。
他望着白愁飞身后的月亮——已经爬到了竹梢头,银辉落进血洼里,像撒了把碎银子。
他忽然想起今日午后在书场,有个老听众拍着桌子喊:\"陆先生,给白三当家留条活路吧!\"当时他只当是戏言,此刻倒觉得,这江湖的因果,有时比书里写的更妙。
\"明日我让赵四备辆马车。\"陆九渊摸出个瓷瓶抛过去,\"金创药,每日换两次。\"他转身要走,又停住脚步,\"小寒山的雪大,路上...当心。\"
白愁飞接住瓷瓶,指腹摩挲着瓶身上的\"回春堂\"三个字。
他望着陆九渊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门后,又抬头看向红袖神尼:\"师太,你说...我这一路,走得成么?\"
红袖神尼没有回答。
她望着月亮门下那片被夜风吹动的竹影,忽然想起今早路过樊楼时,看见李师师在楼上抚琴。
那琴声里有股子说不出的焦躁,像春燕撞在玻璃上,急着要往外面飞。
陆九渊出了六分半堂的后门时,夜已经深了。
他摸出怀里的醒木,在掌心颠了颠——这是他穿越时带来的,刻着\"醒世\"二字的老物件。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咚——\"敲得人心发颤。
他望着樊楼方向那盏始终未灭的灯,忽然摸了摸腰间的刀,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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