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微黄,残墨如泪。
“姜帅,信我一次。沈白,是魏督点将,不是我命。”
“信,也是假印。我不通楼,不识楼,不敢识楼。”
“我演得太真,只因你不信我会忠。我若不装作拥魏——你早杀我了。”
“今退,只求一个道义:莫把老兵,困于两军之火。”
“我未叛。若日后你真查清,还我名。若未,还我尸。”
字迹潦草,墨未干透,显然是仓促之中写下。
萧然握着信的手忽然顿住,指节微紧,眉目间一丝晦暗不去。
“他写这封信,不是留给副将,也不是留给家人。”
“他是写给姜鸣铸的——写给那个他曾负命而随的人。”
他语声低缓,却带着一种难以言明的压迫。
“但他……终究没送。”
慕容冰轻轻拢袖,目光一寸一寸扫过信页,神色凝重:
“因为他不确定,姜鸣铸是否还信他。”
“他不是怕死……他是怕被当成贼,死得不清不白。”
——
姜鸣铸此刻不知何时已入帐,背对火盆,双手负后,一语不发。
他的侧影映在半明半暗的营壁上,纹丝不动,仿佛凝成一座碑。
他看着那封信,没有接过,也没有否认什么。
他只是闭了闭眼,仿佛在为一个已断的兄弟情分,默然画下句号。
——
萧然缓缓抚过信尾那句:
【若日后你真查清,还我名。若未,还我尸。】
他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他想活……但他也知道,自己恐怕活不到那一刻。”
“他知道这局一旦破了,最先死的,就是他。”
“可他还留下了这封信。”
——
“如果这信的内容是真的,”慕容冰低声道,“那就意味着……”
“段轲并非通楼之人。”
“真正的主谋,还在幕后。”
萧然冷笑一声:
“商雍是姜帅亲信,不会错。那沈白之刺、死士夜袭——都是真的。难道这些事情,他脱得了干系吗?”
“他是一个聪明人,这也许是他的苦肉计。”
慕容冰却缓缓道:“或者是……别人把他当成了苦肉。”
玄鸦不语,半晌忽冷声插道:
“也许不是他演技好,是我们……太信局面清晰了。”
帐内一静。
火盆余灰尚温,风从缝隙卷入,将角落一盏未灭灯影吹得颤抖不止。
萧然回头,看向姜鸣铸,沉声开口:
“若将军今日听信了此信,会后悔吗?”
姜鸣铸沉默良久,忽低声答道:
“若他还活着,信也不晚。”
——
天色沉了。
营东,一盏小灯缓缓升起。
那是哨岗,平日只于巡夜升灯。
可此刻,灯未挂高,仅在中柱处微亮。
风过。
军灯下,一道人影自黑暗中立起,披风无声翻卷,一只戴着灰银戒指的手指,轻轻点燃第二根灯芯。
火苗燃起,映出半张脸。
一双眼睛,深邃、冷静、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是曲环生。
他望着远处营旗之上的残光,轻声自语:
“姜鸣铸……你这一步,还是太早了。”
灯火微颤,一封新信从他手中落入信笺筒,被鸽啄飞入夜空之中。
他轻轻抬头,眼神如断风前的刃光:
“下一局,该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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