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畔重归寂静,只余下柳相与钱梨二人。
将一切琐事安排妥当,柳相一直紧绷的心神,也稍稍放松了些许。
“大白蛇,你明明自己就能做所有事,为什么要找他们呀?你是不是想偷懒?”
钱梨好奇地问道。
“是想偷个懒。”
柳相竟坦然承认,他眺望着镇子的方向,夜色下灯火阑珊,人间烟火气渺渺升腾。
“镇子虽小,五脏俱全。人心、香火、气运,皆如蛛网,千丝万缕。时时刻刻盯着,还要分心推衍其中变化,会很累。”
柳相顿了顿,继续道:“有了他们,就像人有了手脚眼耳,各司其职,我才能得小小片刻清闲。”
钱梨哦了一声,但大概明白了柳相是想找人分担活计。
柳相不再多言,目光从镇子的方向收回,望向了更远处的两座山头,一座在北,一座在东。
“去一趟柴火观,再去一趟陆水寺,看看那两位古仙,究竟留下了些什么东西。我这第二梦,想要解构圆满,或许方法就在那里。”
————
流光一闪,于邵的身形已然出现在镇西那座破败的城隍庙前。
就在他踏入庙宇门槛的刹那,整个世界在于邵的感知中轰然一变。
以往,他虽为城隍,能勉强感应到镇中百姓的香火念力,却也只是些模糊不清、若有若无的微光。
可现在,柳相的法旨如同一把钥匙,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信仰香火似一片由无数光线交织而成的璀璨星河。
于邵伸出半透明的手,轻轻触碰一缕流过的光线。那光线中蕴含的情绪、祈愿,瞬间在他心底流淌而过,清晰无比。
“原来这便是真正的香火神道……”
于邵喃喃自语,眼中既有震撼。
与此同时,野狐河畔。
樊之余静静地立于新庙之前,没有离去。夜风吹拂着她的红色罗裙,却再也带不来那种刺骨的阴寒。
天际,已然泛起一抹鱼肚白。
第一缕晨曦刺破云层,洒落人间。
换作往日,这是鬼物最痛苦的时刻,阳光如烙铁,能灼烧魂体,消磨道行。樊之余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可那温暖的光芒落在她身上,非但没有半分灼痛,反而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舒泰之感。
天地大道,不再排斥,而是接纳。
镇子的另一头,洞明正背着手,像个游手好闲的富贵少年郎,慢悠悠地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脸上的笑容早已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贪婪的审视。 在他的眼中,荣昌镇的景象与于邵所见又截然不同。他看不到香火,只看到一道道或强或弱、或明或暗的气运流转。
街角一家老字号的包子铺,蒸腾的热气中蕴含着一丝醇厚的淡金色气运,那是几代人辛苦经营积攒下的口碑与财源。旁边新开的绸缎庄,气运虽华丽却虚浮,带着一丝急功近利的躁动。他甚至能看到,一个睡在屋檐下的乞丐,其自身的气运灰败暗淡,细若游丝,仿佛随时都会断绝。
“以往只能看,不能碰,着实无趣。如今能看,能碰,还能随心所欲地搅合……这差事,倒真有几分意思。”
洞明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他仰头望向老祠堂的方向,隔空拱了拱手,真心实意地赞叹道:“先生之能,已非点石成金,而是拨弄乾坤于股掌之间!小子能为先生这般存在效犬马之劳,实乃万古之幸!您老人家就瞧好吧,这荣昌镇,保管被我打理得明明白白,绝不负先生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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