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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公王牵着马看着眼前角神山,
重安王着眼晴,目光也落在这座山岳上。
「还记得我年幼时,时常前去角神山上玩耍,这座山岳其实并不算高,但是胜在广大,其中既有珍稀的兽类,也有些寻常的妖物。”
重安王道:「若是强横一些的妖物自然能够感受到太玄京的天威,不敢栖居於此,可那些懵懂的妖物不同,他们不知太玄京的天威,还以为这只是一座丰饶却并无多少天敌的所在。」
「所以,我小时候,便时常带着与我最亲近的胞弟一同前往角神山寻猎,我八岁时便可以徒手杀虎,如今我房中那几张虎皮便大多来自於角神山。
我那同胞弟弟生来有些内敛、胆怯,遇到凶猛的野兽总会吓得大哭,於是我便背着他,配着长刀,持着长弓,一路追索那些凶猛的野兽,在他面前将那些野兽开膛破肚,让他明白----在这人间,无论是野兽也好,还是真正的妖物也罢,对上两脚的人根本无有胜算。」
横公王嘴角不由抽动。
这重安王似乎忘了,他便是一头妖物,甚至还是海上妖国的王爷。
但横公王并未反驳重安王,仔细想来,妖族数量极多、种类繁杂,天生便是受到天地眷顾,有些妖物力大无穷,有些妖物身躯坚不可摧,有些妖物寿命悠长非人能够相提并论。
可便是有这般多的优势,世间真正的统御者却仍然是这些躯体天生弱小,并无多少不凡的人。
那些高高在上,俯视人间的仙人称呼这世间为人间。
妖族建国只能放弃宽广富饶的大地,前去海上孤岛-----哪怕那座孤岛十分广大,可仍然无法与真正的陆地相提并论。
还有受天地所锺,又可传承底蕴的龙属,也只能在大伏、北秦称臣,落龙岛老龙自天上降临人间,天下龙属称老龙为祖,可却依然不敢悖逆两座朝廷。
这便是人间的道理,就如重安王所言,人—————-确确实实强过妖族、龙属。
「只可惜,人所思甚多,使天下纷乱无数,古往今来天上仙人压住了整座人间,而人间众人却也互相争执。
太梧朝之前如此,太梧朝鼎盛时如此,朝歌城化为废墟後如此,哪怕现在也是如此。”
横公王道:「秦国与大伏相争,大伏朝廷对你这功绩惊天动地的王爷,也只怕是不太放心。
人便是如此,无论幼时何等亲密无间,一旦长大成人,便总有各种原因令他们分道扬。
重安王,角神山依然聂立於此,可你背负在身後的同胞弟弟又在何处?」
重安王脸上笑容不改:「各走各道并非是什麽坏事。」
「那你为何还要如此大费周章,不惜少活几年也要来太玄京走一遭。」横公王询问。
重安王摸了摸马首,并不回答:「走吧,我们越过角神山,去看看我数十年不曾回来的太玄京横公王不再多言,他牵着老马上了角神山。
今日山上大雾笼罩,二三丈以外的景象便有些模糊,无法看个真切。
时不时还会传来各种声音,有凶猛野兽低沉的咆哮,有轻快的脚步声,还有长箭破空後的欢呼
这些声音令重安王脸上的笑容越发平和了。
角神山还是一如数十年前。
今日的大雾确实厚重,横公王神色却变得有些不自然。
上山之後又下山,走到半山腰,驮了重安王一路的老马不知为何突然不走了。
横公王这头大妖王也拉着缰绳,却拉不动那老马,让横公王颜面扫地。
重安王不曾耻笑恨海上妖国的王爷,他俯下身子,伸出手臂,轻轻拍了拍马首。
老马终於向前走了,走过了一片雪地,穿过了一处山林,直至穿越厚厚的雾气,来到角神山山脚下。
牵马的横公王停下脚步。
老马长嘶一声。
却见城外的诸泰河河畔整整齐齐站着许多人。
远处那些人大多身穿将服,有些腰间还配了长刀,有人热泪盈眶,有人满脸通红,有人已经垂垂老矣,也有人正值壮年。
重安王老朽面容上的笑意忽然收敛而去。
他拿起缰绳,横公王顺势放手,不再向前。
重安王却骑着老马缓缓而行。
「哒哒哒———
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十分安静,就连风的声音也好像消失不见了,就只留下重安王的马蹄声。
重安王走过诸泰河长桥,走到太玄京北门前。
北门高约十余丈的城门早已人开启,城内密密麻麻的人正静静等待。
重安王未曾下马继续前行」
在城门前等待的数百人悄无声息的分开,让出一条道路来。
重安王就此入城,而身後的数百将官整齐向着重安王的背影行礼。
他们躬身行礼,腰弯得极低极低,静谧中便又多出了甲胄碰撞的清脆鸣响,其中有许多人已经泣不成声。
时隔这般多的年岁,重安王终於又回了太玄京。
太玄京中同样如此,城中不知聚集了多少人,除了看热闹的百姓外,多是些极有身份的官吏、
将领,他们率先行礼,於是重安王骑着老马过处,众人俯首,众人行礼!
这等阵仗,大多百姓终生未遇,竞相奔走询问之下,才知这位其貌不扬、已然年老的老人竟然是那盖世的重安王,然後-———--百姓也开始行礼,於是太玄京无人不俯首,无人不行礼。
重安王就这样走过了极长极长的路,一路走到太玄宫前。
有人已经等候在宫门前。
宫门前共有三人,分别是越发沉稳的太子禹涿仙、这些日子以来始终在青云街修养的首辅大人,以及一位壮年人那壮年人身姿高大威猛,配上一身锦帽貂裘,英气勃发,锋芒毕露,正是大伏地官。
这三人中以首辅大人姜白石站在最前,太子禹涿仙、大伏地官站在姜白石之後。
重安王骑马而来,太子禹涿仙深吸一口气,越过年老佝偻的姜白石,来到马前。
「大爷。」
太子禹涿仙毫不犹豫向重安王行晚辈礼,又站直身子小心翼翼从重安王手中接过缰绳。
「父皇命我,为大爷牵马入宫。」
重安王不语,眼神中却多了些慈爱。
‘我去重安三州时,你还在之中,几十年过去,你得了先天大衍功,又得了大雷音寺的杀生菩萨法,倒是走出了一条既生又死的道。」
重安王任凭禹涿仙为他牵马,道:「只是你乃太子天下,天下间几无人比你更贵,按照规矩,
你不该称呼我为大爷,更不该为我牵马,免得别人看轻了你。」
禹涿仙沉稳牵马,声音竟有些颤抖:「我为大爷牵马天经地义,普天之下无人敢看轻我。」
重安王并未多说什麽,走到宫门前,姜白石努力挺直偻的背,他正要说话,重安王却朝他摇了摇头:「你马上就要死了,其实不必前来看我。」
姜白石叹了口气:「我愧对重安王。”」
重安王点头:「你与他一同下棋,我不怪你,身为人臣,必为其谋-———-恰好你常年一人之下,
万人之上,得了一国大势滋养,往後还有些用处。’
姜白石无奈一笑,道:「这一国大势压垮了我,王爷,我已落了几子,即将身入棋盘,还请王爷祝我。」
重安王摇头:「我已年老,死期将至,祝不祝你俱都无妨,我也早已没了下棋的力气,你入棋盘中,到时候我便尽力吃掉另外几枚棋子,也算是增益於人间了。:
姜白石神色凄然,颤颤巍巍向重安王行礼:「国之大势,只养半座大伏才有将天上地下化而为一的可能,重安三州北拒秦国有功,却只能越发凄苦破败,这是我的主意,再过半载,姜白石必向王爷、必向重安三州谢罪!’
重安王神色忽然间有些恍惚,转瞬却又醒转过来,未曾理会姜白石。
姜百石身後是大伏地官」
大伏地官高大的身姿令他威势不凡,他站在马下,却还要比骑马的重安王更高。
重安王来到大伏地官面前。
大伏地官行礼之後退後一步,相请道:「王爷,群臣正在殿中等候————”
「你以这副模样见我?」重安王忽然打断他的话,牵着缰绳的禹涿仙身躯一颤。
大伏地官沉默下来,站在原地,
「你便以这副模样见我?」重安王再度开口,身子微微向前,目光落在大伏地官身上:「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凭我之血,苟活至今的老狗,以这番模样见我?」
重安王的声音,忽然变得厚重起来,听在禹涿仙耳中,就好似让他身处於一片金戈铁马中!
彷佛四面边声连角起,长烟落日孤城闭,又有如将军披甲,朔气传金,寒光照铁衣!
猛烈、壮阔,犹若战鼓连绵的气魄自四面八方而来,哪怕不是针对禹涿仙,也令这修行了杀生菩萨法,气魄勇猛、气血旺盛的太子禹涿仙心跳有如擂鼓。
姜白石沉默而那大伏地官站在原地。
而这位教出了元九郎这位天下箭甲,谋划大伏四甲子,与大伏太宗同一时代的人物,听到重安王毫不客气的呵斥,身躯竟然在微微颤抖!
颤抖之後,大伏地官似乎猛然醒转过来,他躬下身子,身躯须臾之间便如同枯萎的草木一般。
他雄伟的身子变作骨瘦如柴,英气勃发的面容转瞬哀老,乌黑长发化为雪白。
他再次从阴气四溢的壮年,变得垂垂老矣。
「王爷怒罪。」
大伏地官躬下身来,又让出身子,声音还在微微颤抖:「还请王爷入殿中。」
重安王坐直了前倾的身子,冷哼一声说道:「你之所以能活,便是因为你教出了几个尚且不错的弟子。
你堂而皇之在太玄京中养鬼,在太玄宫中养槐树,甚至在天官降世之时浑水摸鱼,夺了我的精血,你以为我不知道?「」
「那时我不杀你,是看在你这条老狗对人间上有些用处-—----滚吧,於这人间再多教出几位人物,便算是我不条你的原由。」
大伏地官深吸一口气,仍然低头躬身,不敢抬头。
禹涿仙沉住心神,刚要继续牵马前行。
重安王却忽然道:「有纸笔吗?」
禹涿仙连忙从元神中拿出执笔来。
重安王握笔,在一张金叶纸上写下几个大字。
又随意折了起来,道:「元九郎,我知你也来了太玄京,你来帮我射一箭。」
他一边说话,一边随手将手中的金叶纸一扔。
那张纸飘飘然然,落在一人手中。
那人隔着极远的距离躬身,探索之间,手中多了一把长弓。
人的天下弓箭甲元九郎!
弓那未归长弓!
只见元九郎弯弓搭箭,射出一箭。
那一箭并没有什麽滔天声势,也无有不可言说的玄妙,可这箭登临虚空,却在眨眼间消失不见。
箭甲的箭太快,哪怕是七境修士的眼力、元神也无法捕捉。
禹涿仙继续牵马,重安王端坐在老马上,直入太玄宫,直至太乾殿门前。
太乾殿万台阶梯近在眼前,禹涿仙停了下来,有些犹豫。
重安王朝他摇头,却又拿过缰身。
他未曾下马,而是任凭老马一步步走上阶梯。
直至他走了一半阶梯,太乾殿中走出一人来,正是一身红衣的苍龙貂寺。
苍龙貂寺手持拂尘,高声说道:「圣君有令,容重安王骑马入殿。」
重安王面不改色,骑马进了太乾殿,
太乾殿中,几乎汇聚了整座大伏的高官。
文有盛如舟、大司徒、大祭酒、六部尚书、金紫光禄大夫———·
武有大柱国,各军将军————.\n
又有数位皇子,两位国公,太玄京中所有真正称得上大人物的将官俱都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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