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手一抓。
考卷播放提到了五倍速。
等他松手,白蒙蒙的眼看上去时,忽然定住。
“好快!”陶先生失声惊呼。
秦先生瞳孔猛缩。
“就是这个!”刚才说「未必」的那位先生兴奋得似乎每个毛孔都在张扬,“我特地留意了,就这气势!”
孔圣瞻将速度一点一点放慢。
最终放到正常速度,他这才能清晰看清楚考生复盘的每一步。
孔圣瞻紧抿住下唇。
这位考生复盘的速度,可与他出题时媲美。
孔圣瞻抬指冲眼睛一点。
白蒙蒙的眼球灵光微闪,如一道柔柔的水浪,将双瞳上的浊翳涤荡澄明。
考生不停落子、取子的动作映在眸里,分外清晰。
“这……这是何等惊人的记忆力?”陶先生有些失神。
“这局棋考验的可不仅仅是记忆力,这位考生,明显是将院长双手博弈的每一步的目的都想清楚了,才能有如此速度。”秦先生道,“此人推演能力定是十分惊人。”
看到考生已经完成复盘,最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能停在平局处,一位先生摇头:“可是,这局棋最终结果不会有变的。白棋赢不了。”
若白棋能赢,院长就绝对不会停在这一步。
堂内鸦雀无声。
因为考生答题还没有结束。
因为院长还在等。
孔圣瞻甚至没有将中途考生思考的这段时间加速。
而是死死盯着考生捏在手里的那枚白子,五官皱纹几乎锁作一团。
那神情,似乎恨不得想剖开那考生的脑子看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
“白棋已经处于绝境之中,死亡只在顷刻之间,你为何在犹豫?难道犹豫就能等来活路么?!”孔圣瞻心里在冷笑。
这笑,是在嘲讽迟迟不落子的考生,也是在讥诮用了几百年都无法从这局败棋中挣扎出来的自己。
……
……
记忆如同被春雨打湿的旧卷,纸张泛着冷黄,字迹却依旧锋利如刀。
那天,孔圣瞻还记得,下的雨比今日还大。
当时就是在此楼,此层,此桌。
他对面坐的是他曾经唯一、且最得意的学生。
“按照老规矩,你执黑吧,再让你五子。”他捻着长须,目光慈和。
学生却笑,捏起一枚黑子:“老师瞧不起谁?”
棋子落下,却是不接受让子的意思。
他微微一愣。
以往,两者对弈,学生执黑,他执白,让五子,堂堂正正王道布局,黑棋取势,白棋占地,他总能在中盘凭借沉稳、老辣的算路,于官子阶段轻巧取胜。
让他感觉异样的,并不是学生不接受让子。
学生进步,他作为老师自然开心。
真正让他愣住的,是学生的神情。
他的学生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曾经如玉一般的人物,突然变得尖锐,冷酷。
“若我赢了,你听我一言。”他道。
学生依旧轻笑:“若我没输,以后莫要阻我的路。”
他的学生改变了的,何止是神情,还有棋风。
他平生第一次,在与这位学生的对弈中,感受到了如山岳般的压力和无路可走的绝望。
“老师,到此为止,就当平局,如何?”
他的学生嘴角轻轻牵起,带着怜悯和嘲弄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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