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捧起早已准备好的奏章副本和部分关键证据的抄件,高举过顶说道。
“此乃裴氏‘暗账’关键页节录,隐匿田亩、偷逃赋税之数目触目惊心,崔氏密信摹本,其勾结串联、图谋不轨之心昭然若揭,更有柳家囤积药材、散布妖言之证人供词,请父皇御览!”
内侍躬身接过,呈于御前。
李世民拿起奏章和摹本,扫过上面的数字与字句。
当他看到那“临汾仓之事,可为前鉴”的字样时,不由得一阵心悸,临汾仓大火,那是他心头一根从未拔除的毒刺!
殿内沉默,李世民放下奏章,看着阶下锋芒毕露的儿子。
他在权衡着这柄太子递来的利刃,该如何落下才能既斩除毒瘤,又不至于引发朝局倾覆。
李世民终于开口说道。
“你做得对,此等蠹虫,不除不足以正纲纪,平民愤,河东之事,你功大于过。”
这话,自然是肯定了李承乾的行动。
然而,话锋随即一转,就成了告诫的意思。
“承乾,治国如烹小鲜,火候太过,则焦;翻动过频,则碎,三家在河东的根基被你斩断,但长安城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那密信所指涉及宗室,眼下,北疆突厥余孽未靖,南方水患初定,朝堂需要的是稳,有些线头,暂时还不能扯得太急。”
这几乎已是明示,对宗室的直接追究,必须暂时压下。
李承乾心中了然,他并未争辩,只是深深一揖说道。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河东案,裴、崔、柳三家罪魁祸首已明正典刑,其依附官吏亦按律惩处,此案首恶既除,余者震慑,当可暂告段落,儿臣深知大局为重,必当慎之又慎。”
李承乾明白,甘露殿的这场交锋,他赢得了父皇对河东行动的根本性支持,但也拿到了一个“暂停键”。
长安这场更大的棋局,需要更深的谋划和更恰当的时机。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儿子的分寸感让他满意。
“嗯。你明白就好,一路辛苦,先回东宫吧,玉儿也等你许久了,你们夫妻也该见面了。”
“儿臣告退。”
回到东宫,李承乾挥退了所有侍从,殿内只剩下夫妻二人。
苏玉儿再无在城楼上那份持重,她疾步上前,甚至顾不上行礼。
“路上可曾受伤?那血可有你的?”
百骑司的密报,早已将遇刺的惊险送到了她的案头。
李承乾心中一暖,握住她微凉的手说道。
“些许跳梁小丑,还伤不了我,那都是逆贼的血,倒是你玉儿,辛苦了,我不在的日子,这偌大东宫,里里外外,被你打理得井井有条,我在河东后方无忧,全赖吾妻之力。”
他环视殿内,一切井然有序,甚至比他离开时更显章法。
正事议毕,分别半载的思念,此刻才都用了上来。
李承乾俯身,在她耳边低语说。
“玉儿,这半年,苦了你了,每每夜深人静,思及你在长安独对风刀霜剑,我便恨不能肋生双翼,回到你的身边。”
苏玉儿轻轻倚入他坚实的怀抱,低声回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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