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纤歌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信息。
屠户?打杂?
他的心头微微一动。
屠户,意味着有肉。虽然打杂的不一定能吃到,但至少离得近,说不定能有点油水捞,或者捡点边角料?而且,屠户家一般不会太穷,工钱或许能稳定点?
比起去码头扛包那种纯粹的体力活,或者去大户人家当杂役可能面临的复杂人际关系和规矩,屠户家的打杂工,听起来似乎……门槛低一些,也更实际一些?
当然,风险也有。屠户一般都身强力壮,脾气可能也不太好。自己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人家肯不肯要还是个问题。而且,屠宰这种活计,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可能带着些“煞气”或者“不洁”,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忌讳。
但无论如何,这似乎是他目前听到的第一个,可能够得着的工作机会。
他需要确认这个消息的真伪,以及具体的地点和要求。
直接上去问那些妇人?
他看了看自己这身行头,又看了看那些妇人警惕而麻木的眼神。不行,太突兀了,很可能被当成别有用心的小乞丐直接轰走。
他需要一个更自然的方式。
他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那个还在玩泥巴的小女孩。
她离那群妇人不算太远,似乎是其中某个妇人的孩子?
小孩子……往往是信息传递的薄弱环节,也更容易接近。
陈纤歌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一个初步的计划在他脑海中成型。
他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态,但身体内部,那因为一块烤鸡而点燃的微弱能量,正驱动着他的思维,像一台老旧但开始运转的机器。
他需要一个借口,一个能让他自然地靠近,并且不会引起过多警惕的借口。
他的视线在周围逡巡,寻找着可利用的“道具”。
河边的石板路,散落的石子,漂浮的杂物……
还有,他袖子里那根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
或许……可以利用这个?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那双死鱼眼里,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
陈纤歌像一只耐心的捕食者,蛰伏在阴影里,继续观察着河岸边的动态。阳光比刚才更烈了一些,照在浑浊的河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空气中,除了水腥气和肥皂(或者皂角)的味道,还混杂着被阳光晒热的泥土气息以及妇人们身上淡淡的汗味。洗衣的砰砰声、哗啦声和说笑抱怨声,依旧是这里的主旋律。
他仔细分辨着那些妇人的声音和面孔。那个提到“李屠户家招打杂”的妇人,嗓门略大,脸膛有些黑红,颧骨较高,此刻正一边用力捶打着一件厚重的粗布褂子,一边跟旁边的妇人说着什么,唾沫星子几乎要飞进旁边的洗衣盆里。她的旁边不远处,就是那个玩泥巴的小女孩。
陈纤歌的目光在妇人和小女孩之间来回移动了几次。很有可能,这就是一对母女。妇人忙着洗衣和八卦,对女儿采取的是一种放养状态,只要不出大乱子,基本不会过多干涉。这给了他可乘之机。
他需要靠近,但不能显得刻意。
他的视线再次扫过地面。石板路延伸到水边,但靠近他这边以及小女孩玩耍的地方,则是坑洼不平的泥地,上面散落着一些碎石子和枯枝败叶。
“时机差不多了。”陈纤歌在心里默念。那群妇人的聊天似乎进入了一个短暂的间歇,只有洗衣的声音还在持续。
他深吸一口气,调动起全身的“演技细胞”,然后,扶着墙壁,用一种更加虚弱、更加摇摇欲坠的姿态,缓缓站起身。
他的动作幅度很小,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摔倒。佝偻着背,低垂着头,双手依旧拢在袖子里,他开始沿着巷口边缘,朝着小女孩所在的方向,极其缓慢地挪动。
他的目标,是小女孩侧后方几步远的一小块空地,那里既能让他靠近目标,又不会直接闯入妇人们的视线中心。
他的脚步拖沓,破烂的鞋底摩擦着地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刻意让自己的呼吸变得粗重而微弱,仿佛每一步都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周围的妇人偶尔有人眼角余光瞥见他这个移动的“背景板”,但大多只是皱了皱眉,便不再关注。一个奄奄一息的小乞丐,在这种地方并不少见,只要他不主动上前骚扰,没人会多管闲事。
那个玩泥巴的小女孩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悄然靠近的“危险”毫无察觉。
近了,更近了。
陈纤歌能更清晰地看到小女孩脸上细小的绒毛,以及她因为专注而微微嘟起的小嘴。她正用树枝在泥地上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嘴里还念念有词:“……这是爹,这是娘,这是囡囡……”
就在距离小女孩还有三四步远的时候,陈纤歌脚下“恰好”被一块凸起的石子绊了一下。
“哎呦……”他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几不可闻的痛呼,身体猛地一个趔趄,向前踉跄了两步。
这个动作幅度不大,但足以让他“不小心”地将一直拢在袖子里的右手甩了出来。
随着这个动作,一个细小的、白色的东西,从他破烂的袖口里滑落出来,带着轻微的破空声,划出一道小小的抛物线,“啪嗒”一声,掉在了距离小女孩不远处的泥地上。
正是那根被他啃得干干净净,甚至还被他小心擦拭过的鸡骨头。
陈纤歌“惊慌失措”地稳住身形,仿佛被刚才的踉跄吓得不轻,瘦小的身躯瑟缩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去看那根掉落的骨头,而是先用一种怯懦的、带着惊恐的眼神,快速瞥了一眼那些洗衣的妇人,似乎生怕自己的动静惊扰了她们。
见妇人们似乎并未特别留意他这边的“小事故”,他才像是松了口气,然后,用一种极其缓慢、仿佛生怕惊动什么的动作,低下头,开始在自己脚边的地面上“寻找”着什么。
他的目光在地上逡巡,眉头紧锁(虽然被乱发遮挡着看不太清),嘴里还发出含糊不清的、带着焦虑的嘟囔声:“哪儿去了……我的……我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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