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守旧的老医官,乃是太医署丞孔昭,素以严谨守旧着称,闻言胡子都吹了起来:“陛下!药者,调和阴阳,扶正祛邪,岂可以此等粗暴之法,强行贯入人体经络?此非治病,乃是引狼入室!若药性猛烈,或与体质不合,岂非立时三刻便要了性命?荒唐,简直荒唐至极!”
孔昭的声音在广场上回荡,立刻引来不少附和之声。毕竟,这种治疗方式,超出了他们所有人的认知。
“孔大人此言差矣。”陈纤歌那双死鱼眼转向孔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此青霉素,性虽直接,却非虎狼。其提取炼制,每一步都慎之又慎,确保纯净。至于注入之法,诚如方才所言,乃是为了药力能最速抵达病灶,挽救危亡。若按部就班调和汤剂,对那些已然高热不退、脓毒攻心之人,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他顿了顿,补充道:“所有试药之人,无论是牲畜还是天牢死囚,亦或是自愿试药的垂危病患,皆有详细记录。何种体质,何种病症,用药几何,反应如何,无一疏漏。事实证明,只要对症,剂量得当,此药救命之效,远大于其潜在风险。”
农灵若也鼓起勇气,柔声道:“陛下,诸位大人,民女与师弟所言句句属实。那些病患用药前的痛苦与绝望,用药后的转危为安,我们都亲眼所见。若非此药,他们早已不在人世。恳请陛下明察。”
高台之上,天子龙目微凝,扫过一脸激愤的孔昭,又看了看神色平静的陈纤歌,以及旁边面露恳切的农灵若。他没有立刻表态,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令。
老太医令手捧报告,再次躬身:“陛下,依老臣看,陈学徒所呈之记录,详实可信。其法虽奇,然疗效若真如记录所载,则于我大唐,乃是天大的福音。只是……此药毕竟太过新奇,直接推广,恐有未尽之隐患。老臣以为,不若……”
他沉吟片刻,似乎在斟酌词句:“不若选取太医院中几位精通外科痈疽、且经验丰富之医官,由孙奉御协同,与陈学徒、农姑娘一同,再择选若干病症典型之自愿病患,进行更为严密、公开的诊治。全程记录,每日呈报。如此,既可验证药效,亦可察其有无其他未现之弊端。一月之后,再做定论,如何?”
这番话,既肯定了青霉素的潜在价值,又提出了稳妥的验证方案,显得老成持重。
孙奉御立刻出列附议:“太医令所言极是!臣愿协同督办此事,确保万无一失。”
农长也终于开口,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几分沙哑的威严:“陛下,老臣这劣徒与孙女,虽年轻识浅,然此药确系二人呕心沥血之作。老臣以性命担保,其记录绝无虚假。恳请陛下恩准,给他们一个证明的机会。”
天子听完众人之言,目光再次落回陈纤歌那张平平无奇、唯有死鱼眼格外醒目的脸上。这少年,面对朝堂重臣,面对九五之尊,竟无多少惧色,这份从容,倒不像个普通学徒。
“准奏。”天子终于金口玉言,“便依太医令之议。由太医院遴选医官,孙奉御负责,农长从旁监督。一月为期,朕要看到确切的结果。若此药真乃神物,朕不吝重赏!若……只是哗众取宠,哼!”
最后一声冷哼,带着帝王的威严,让广场上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
“谢陛下隆恩!”陈纤歌与农灵若连忙叩首谢恩。陈纤歌那双死鱼眼深处,终于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弛。成了,第一步,成了!
【系统提示:阶段性任务“药考献药”初步完成。宿主成功引起最高层注意,并获得进一步验证青霉素的机会。奖励:声望值+100,太医院贡献度+50。友情提示:别高兴太早,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接下来一个月,你将生活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下,任何一点差错,都可能万劫不复。另外,孔昭那老顽固,怕是盯上你了。】
“知道了,乌鸦嘴。”陈纤歌在心中暗骂一句,扶起农灵若,退到了一旁。
接下来的药考,虽然也有一些新奇的药方或器具,但在青霉素那石破天惊的“肌肉注射”和“死囚回生”的震撼之下,都显得有些黯然失色。众人的议论,也大多围绕着这个神秘的“青霉素”和那个死鱼眼的少年展开。
“那陈纤歌,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拿出这等药物!”
“真是大才,高纯之酒和新琉璃听说都有此人之手”
“我看多半是农院正暗中相助,否则凭他一个黄口小儿?”
“不管怎样,若真能治好那些恶疮烂脓,可是功德无量啊!”
药考一直持续到午后方才结束。天子宣布了对几位表现突出者的赏赐,大多是些金银布帛,或是太医院内的职位提升。对于陈纤歌和农灵若,则只是勉励了几句,言明一切待一月后再议。
散场之后,农长带着陈纤歌和农灵若回到太医院的小院。
“师父,今日之事……”陈纤歌想说些什么。
农长摆了摆手,那张臭脸上难得没有太多不耐:“今日你们做得不错。灵若,你比为师想象的要镇定。纤歌,”他看向陈纤歌,那双深邃的眸子仿佛要将他看透,“你小子,藏得够深啊。那套说辞,是你自己想的,还是背后有人指点?”
陈纤歌心中一凛,面上依旧是那副死鱼眼模样:“回师父,弟子只是实话实说。至于炼制之法,确是弟子偶然从一本残缺古籍中看到些许端倪,胡乱尝试,侥幸成功。”
农长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不管你是真傻还是装愣,接下来一个月,给老夫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太医院那些老家伙,没几个省油的灯。尤其是孔昭,他今日丢了面子,定会想方设法找你们的麻烦。还有宫里那位,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出了任何纰漏,老夫也保不住你们。”
保当然保的了,农长这把年纪的人,太医院再老的老家伙见到他都得叫爷爷,纯是不想两个小家伙心高气傲而已
“弟子明白。”陈纤歌躬身道。
“明白就好。”农长挥挥手,“去吧,准备一下,明日孙奉御便会带人过来,商议后续试药之事。灵若,青霉素的提纯,不可懈怠,务必保证药物品质。”
“是,爷爷。”农灵若应道。
待两人离开,农长独自坐在石桌旁,端起茶杯,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青霉素……这东西的出现,或许真的能改变大唐的医药格局。而陈纤歌这个弟子,也远比他最初想象的要神秘得多。
他呷了口茶,喃喃自语:“云游偶得之秘?残缺古籍?小子,你身上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药考后的第二天,太医院的气氛明显变了。原本只是三年一度的盛事余波,如今却因为“青霉素”和陈纤歌、农灵若师姐弟,变得暗流涌动。
按照天子的旨意,孙奉御牵头,迅速组建了一个由太医院数位经验丰富医官组成的“青霉素验证小组”。孔昭太医署丞赫然在列,只不过脸色阴沉,显然是被强行塞进来的,明显是农一给他塞进来的,这个恶人总要有人当不是。
陈纤歌和农灵若成了这个小组的核心,但同时也是被无数双眼睛审视的对象。他们临时被安排到太医院一处更大的院落,作为新的“试药院”,专门用于青霉素的临床验证。
新的试药院比之前那个僻静小院大了许多,也更加敞亮,但陈纤歌却觉得这里的空气比天牢值房还要压抑。每日清晨,当他那双死鱼眼还没完全睁开时,便能感受到院外那些医官、学徒,甚至是一些闻讯而来的长安城医馆郎中投来的复杂目光——有好奇、有探究、有怀疑、有不屑,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师弟,今日的病患名单在这里。”农灵若将一份名册递给陈纤歌,她的神色也带着几分凝重,“都是孙奉御和几位大人亲自挑选的,病症都很典型,也都是自愿前来试药的。”
陈纤歌接过名册,粗略扫了一眼。上面详细记录了病患的姓名、年龄、性别、籍贯以及主要病症。大多是严重的金疮感染、痈疽溃烂、或是高热不退的疑难杂症,都是传统医药束手无策的病患。
“嗯,我知道了。”陈纤歌应了一声,那双死鱼眼在看到几个病患的病症描述时,微微眯了起来。这些病例,无疑是最好的证明机会,但也意味着巨大的风险。一旦出现任何意外,他们之前在药考上赢得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孔昭太医署丞带着几名医官走入院子,他那张刻板的脸上写满了不悦。他扫了一眼陈纤歌和农灵若,冷哼一声:“哼!年轻人,莫以为在药考上耍了些花招,便能蒙混过关。这治病救人,可不是儿戏!老夫倒要看看,你们这所谓的‘神药’,究竟是真有奇效,还是徒有虚名!”
“孔大人言重了。”孙奉御连忙上前打圆场,“陈学徒和农姑娘的青霉素,在之前的试验中确有不俗表现。今日起,便请诸位同僚一同见证,也好集思广益,为我大唐百姓寻得良药。”
“哼!”孔昭再次冷哼,不再多言,只是眼神锐利地盯着陈纤歌的一举一动。
陈纤歌对此毫不在意,他那双死鱼眼仿佛没看到孔昭的敌意,径直走向第一位病患。那是一位面色青灰、手臂肿胀溃烂的壮汉,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壮汉眼神涣散,显然已是病入膏肓。
“这位大哥,莫怕。”农灵若上前,轻柔地安抚着病患,同时熟练地准备着青霉素药液和琉璃注射器。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她对配药和注射的流程已经非常熟悉。
陈纤歌则仔细检查病患的伤口和体征,那双死鱼眼中透着一种与平日截然不同的专注和冷静。他根据病患的情况,迅速判断出所需的剂量。
“七十万单位,肌肉注射。”陈纤歌对农灵若说道。
农灵若点点头,将配好的药液吸入注射器。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小心翼翼地将针头刺入壮汉的三角肌,然后缓慢而稳定地推入药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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