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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委屈的掌权者(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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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被抬进贾母房中时,整个空间仿佛被无形的恐惧攥紧,抽干了所有声响。人们像被惊散的鸦雀无声的鸟雀,又猛地聚拢过来。贾母的哭声凄厉得能刺穿耳膜,王夫人伏在儿子血肉模糊的背上,肩膀剧烈地耸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空气里只剩下窒息般的啜泣、压抑的倒吸冷气声,以及那浓烈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袭人几乎是踉跄着冲进这团混乱中央的。她的心跳得又急又重,擂鼓般撞击着耳膜。然而,就在她眼看要扑到那张熟悉的楠木榻边时,汹涌的人潮瞬间将她隔绝在外。她眼睁睁看着宝钗那双平日里执笔作画的纤手,此刻正微微颤抖却异常坚定地拧着冷帕子,叠得方方正正,小心翼翼敷在宝玉滚烫的额角;史湘云平日大大咧咧的嗓门此刻压得极低,正笨拙又焦灼地指挥小丫头们递水、拿药;就连林黛玉那单薄得如同秋叶的身影,也挤在榻沿,苍白的手指死死攥着一把素绢团扇,用尽全身力气扇动,鬓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那风却微弱得可怜。

袭人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她的目光死死锁住那张榻,锁住那个伏在上面、血肉模糊、生死未卜的人——那个本该由她亲手照料、一切动静都该由她最先知晓的人。一股冰冷的、尖锐的东西从心底猛地扎上来,直冲咽喉。那是委屈,是某种不容置疑的领地被粗暴践踏的疼痛。这疼痛来得如此汹涌,几乎要冲破喉咙,化作一声失控的尖叫。她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尝到一丝淡淡的腥甜,才堪堪将那尖叫压回肚子里。贾母撕心裂肺的哭声还在耳边回荡,王夫人悲痛欲绝的背影就在咫尺,这铺天盖地的悲恸像无形的墙壁,将她隔绝在外,也将她即将爆发的委屈死死封住。她不能失态,尤其不能在这里。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渗血的印痕,才硬生生将那股几乎要撕裂她的洪流堵了回去。

屋里人声鼎沸,灌水的、打扇的、递药的、低声啜泣的,人影幢幢,将那张卧榻围得水泄不通。袭人几次试图上前,脚尖刚挪动一寸,立刻就有新的身影填补了那微小缝隙。她像个突兀的闯入者,被这密不透风的人墙礼貌而彻底地排除在外。她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徒劳地抓握了一下冰冷的空气。那“插不下手”的感觉,此刻清晰得如同实体,冰冷而坚硬地硌在她心口。她默默退后一步,再退一步,脚跟碰到了冰凉的门槛。

混乱嘈杂中,宝钗有条不紊地换着冷帕,湘云的大嗓门压低了指挥,黛玉纤弱的手腕执着地摇着扇子……每个人都在忙碌,每个人都在为宝玉倾尽心力。唯独她,袭人,这个怡红院的首席大丫鬟,被挤到了最外围,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看客。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她——她的位置呢?她的“分内之事”呢?宝玉的一切,本应是她的领域!这失控的场面,像一把钝刀子,缓慢地割裂着她赖以生存的秩序感。那被强行压下的委屈,此刻混杂着恐慌和被替代的恐惧,在她胸腔里翻腾起更尖锐的酸楚。她猛地转身,裙裾带起一阵微弱的风,头也不回地穿过乱纷纷的人群,径直朝外走去。不是回怡红院的路,而是朝着那个她平日绝少踏足、外院男仆行走的二门方向。

二门外,空气里浮动着尘土和汗水的味道,与内院熏香脂粉的气息截然不同。几个青衣小厮正蹲在墙角阴凉处低声闲话,骤然见到袭人这个内院有头脸的大丫头独自出现在此地,都惊得慌忙站起身,垂手肃立,眼神里满是惊疑不定。

“焙茗呢?”袭人的声音绷得紧紧的,像一根随时会断裂的弦,全然失了平日的温和圆润。

一个小厮反应快些,连忙躬身:“回姑娘话,茗烟哥……方才还见在后头马棚边上呢,小的这就去叫!”他转身一溜烟跑开了。

等待的片刻无比漫长。袭人背对着二门内隐约传来的嘈杂,指甲再次深深掐进掌心。她需要答案,需要一个解释,需要一个能让她重新掌控局面的支点。茗烟,这个宝玉身边最得力的小厮,这个她私下里不知“使唤”过多少回、传递过多少消息的“自己人”,此刻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她想起那次宝玉执意要偷偷出府去看她,就是茗烟熟门熟路、悄无声息地安排好了一切,连她家巷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份心照不宣的“熟稔”,此刻成了她唯一能确认的秩序。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焙茗(茗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额头上也带着汗,显然也是惊魂未定。他抬眼看到袭人独自站在二门边,脸上先是愕然,随即迅速被一种习惯性的、带着点讨好又熟稔的紧张取代。

“我的好姐姐!你怎么在这儿?”焙茗压低了声音,快步上前,语气里带着一种外人面前绝不会有的亲近,“里头怎么样了?宝二爷……”

袭人没等他说完,积压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最后一丝克制。她猛地跨前一步,平日里温顺低垂的眉眼此刻锐利地逼视着焙茗,声音又急又厉,像淬了冰的针,直直扎过去:“你还问我?!方才好端端的,天怎么就塌下来了?老爷为什么下这样的死手?你素日里是死人不成?二爷跟前形影不离的,这么大的祸事,事先就一丝风儿也没透出来?耳朵塞了驴毛还是眼睛叫浆糊糊住了?要你这贴身伺候的有什么用!” 每一个字都带着控诉和责难的重量,砸向焙茗。

焙茗被她突如其来的爆发惊得一缩脖子,脸上瞬间褪去了血色。他太熟悉袭人这种语气了,这绝不是主子对奴才的训斥,更像是……某种带着强烈情绪的发泄。他下意识地左右飞快扫了一眼,见那几个小厮早已识趣地躲得远远的,才苦着脸,双手紧张地搓着衣角,声音又快又低,带着十足的委屈和急于辩解:

“好姐姐,天地良心!真真是天降横祸!我哪里敢有半丝懈怠?二爷今儿先是在外头会了忠顺王府那位蒋玉菡公子,后来不知怎么,又去了东府珍大爷那边喝酒……这些姐姐你都是知道的呀!前头都好好的!谁承想,忠顺王府那起子没王法的长史官,竟像鬼似的突然打上门来,口口声声问着要人,说蒋玉菡藏在我们府上!老爷的脸当场就沉得像铁!这还没完……”焙茗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心有余悸的颤抖,“紧跟着,太太屋里的金钏儿……投井死了的消息也传了进来!偏生又有那起子黑心烂肺的混账东西,不知在老爷跟前嚼了什么蛆,竟把金钏儿的事也栽到二爷头上!说……说是什么‘在内逼奸母婢’!两下里夹攻,老爷那火气,真真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啊!我……我连插句话的空儿都没有,老爷的板子就……就下来了!”他说到最后,声音已带了哭腔,显见是吓坏了,也憋屈极了。

“忠顺王府……蒋玉菡……金钏儿……逼奸母婢……”这几个词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袭人心上。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猛地窜上头顶,四肢瞬间冰凉。蒋玉菡!那个唱小旦的!宝玉私下结交优伶,这事她隐约听过风声,只当是少年心性,结交个把清俊朋友,万万没想到竟惹出王府的长史官亲自登门问罪!还有金钏儿!那个轻佻的丫头!她跳井死了?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为什么这盆脏水会泼到宝玉头上?还扣上了“逼奸母婢”这等骇人听闻、足以毁掉名声前程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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